担架车急速的穿梭在长长的走廊,护士焦急的对前方喊道,“让一下,请让一下。”
医院走廊的灯,明晃晃的打在他的脸上,他什么都听不见,只能听见那个在他心中是全世界最美的声音的呼唤,“阿唐,别睡。”
“阿唐,我求求你,你快一点醒过来。”
可惜,他的眼皮真的好重,重到,他没有办法睁开。
「对不起!青儿,我曾经说过这辈子,我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我食言了。」
「对不起!青儿,我曾经说过,我会给你一个最令人羡慕的婚礼,我食言了。」
「对不起!青儿,我曾经说过,我会陪着你一起到白发苍苍,我食言了……」
「有时候,我在想,我真的是一个太坏,太坏的人。为什么我说的话,总是办不到?为什么我总是在许诺之后,将自己的诺言打破?我想,以这种方式离开你,就是上帝给我最大惩罚。不是说,知错能改就能得到谅解吗?那么我现在知错了,不会再说话不算话了,为什么老天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呢?这样的我,下了地狱,是不是会被剪掉舌头呢?」
「这一刻,我终于懂得,有些错误,是不被原谅的。」
“医生,他的情况怎么样?”段文轩和苏洁气喘吁吁的赶到,一下子冲到医生面前。十分钟前,宋墨青无助的给他们打电话,听到唐誉需要急救的消息,他们立刻赶来。
角落里,宋墨青已经虚弱的倒了下去,她好累,真的好累。终于,这一天来了。
“病人的癌细胞已经扩散,请家属在手术风险协议书上签字。”医生看着段文轩问道,“谁是唐先生的家属?”
“……我是他妻子。”宋墨青跌跌撞撞的走过来,用颤抖的手拿起笔,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终于,她下定决心般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苍白的纸上,‘宋墨青’三个字显得格外清晰。
手术中的红灯点亮了,宋墨青的心,也随着它提起来。阿唐,你千万不能有事!你不可以丢下我,我不允许你丢下我!宋墨青暗自想,现在的他们,是在与上天玩一场赌局,赌注是,唐誉的生命。赢,他们会幸福的生活下去,输,她就永远输掉了唐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苏洁和段文轩渐渐沉不住气,一个小时前赶到的霍虹不停的安慰着,“你们都先别急,小唐不会有事的,先冷静一下……”
“妈~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万一……”原本,宋墨青的泪水一直隐忍着,但此刻,霍虹的安慰像是一道赦令,瞬间释放了宋墨青的泪腺。她不坚强,真的,一点都不坚强。
“乖女儿,妈告诉过你,陪在一个随时都会死去的人的身边需要很大的勇气,甚至需要比病人更大的勇气,如果你不振作,还不如不呆在他的身边,因为你的存在,并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好处。”
“可是,我没有办法振作啊!我很害怕,很慌张,现在,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宋墨青带着哭腔,无助的哭喊着。
那是一个苏洁和段文轩从未见过的宋墨青,她充满了无助,不知所措。再没有了平时的冷静利落,此刻,她就像是一个被爸爸妈妈抛弃的小孩子,满世界哭喊着,寻求帮助,若是你递给她一个浮木,她必定会死死的抓住,再也不松手。
手术室内。
“心跳如何?”正在为唐誉实施手术的医生面无表情的问身旁的助手。
“每分53跳。”
“血压呢?”
“40/79”突然,助手望着身旁仪器上的数字,大声惊呼道,“不好了,高医师!病人血压急剧下降中。”
“现在已经没时间了,快准备实施电击急救。”这次,是高医师第一次实施脑部内部手术,虽然情况迫切,但高医师到底是经验丰富的老医生,在医院工作近三十年,什么样的大场面都见过,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一次,两次,三次……”助手在一旁记录,报告电击次数,另一名护士匆忙的替高医师擦汗。整个手术室嘈杂极了,每一个人都不得不屏住呼吸,紧张的继续手中的工作。这时候,松懈或是怠慢,就代表着杀害一条生命。
“高医师,病人心跳减弱,电击不起作用,我们该怎么办?”
“来不及了……”
突然,一声长长的机器鸣叫打破了凝重的空气,心电图上,原本歪歪扭扭的线条变成了一条笔直的长线。高医师脸上,换上了一副绝望的表情。
此刻,手术台上的唐誉眼角,默然滑落了一滴泪珠。
「青儿,对不起,其实,我真的好爱好爱你……」
“9月3日晚间10时26分,病人失去生命迹象,正式死亡。”高医师沉重的宣布道。
手术室外的宋墨青忽然感觉到心口没由来的一阵疼痛,瞬间,她有了种不祥的预感。不会的!阿唐一定不会有事的。她在心底自我安慰道。
经历了五个小时的漫长手术,红灯终于熄灭。宋墨青等人一拥而上,一脸迫切的表情,直直的望着缓缓从手术室里走出来的医生。
“医生,我丈夫他……”宋墨青急切的问道。
高医师惋惜的摇摇头,低声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说,阿唐……死了?”宋墨青不敢置信的重复道。
“真的对不起,我们也不想看到这个结果。”
什么叫做‘我们已经尽力了’?!宋墨青愤怒的抓紧高医师的衣领,痛苦不堪的咆哮着,“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你快点把我的阿唐还给我,快点还给我!你凭什么把他带走,凭什么?凭什么?!”
“墨青,你别这么激动,你冷静一点。”苏洁心痛的劝道。
“我求求你们,把阿唐还给我,求求你们了……”慢慢地,她无力的坐在地上,失去了责怪任何人的力气,这一刻,她真的绝望了。
「为什么老天让我以那样美妙的方式和你相遇,却用这样残忍的方式,让我失去了你?——宋墨青」
人生总是经历着悲欢离合,唐誉离开了宋墨青的世界,会有另外的一个人走进她的生活,反反复复,来来去去,其实,他们都只是对方生命中的过客而已。只是有的人走了,还会重新出现,而有的人,就一去不回。
2011年9月3日,阴雨。
阿唐,9月3日这天,我,永永远远的失去了你。
阿唐,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