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冰冷冲击着身体的每一个细胞，而后，疯狂的翻腾，翻腾成浑浊的泡沫。
所以的期待和信任，都化为乌有。
“姑姑，还给我吧，我想和灵歌有个安定的家。”她的眼底是阴翳的铅云。
严停抵着门，剜着洛燕。
“恩星，”她叹了一口气，让出半边身子，“进来再说吧。”
洛恩星和严停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洛燕朝周平踢了一脚，给他使了一个眼色，周平拿着手机乖乖的走进了卧室。
洛燕转身去给他们倒了两杯茶。
这态度和刚开门时的剑拔弩张，大相径庭。
热气腾腾的上升，氤氲着洛恩星的双眼，她的眸子是木讷的，是一种悲怆的木讷。
洛燕搓了搓手，从身后拿出一张病历单，“恩星，你真以为我贪图你家的拆迁款，我那是为了文轩，为了我儿子。他病了，我花光了所有的钱，没钱了。”
洛燕泪眼婆娑，洛恩星迟缓的接过病历单，上头清楚的写明了周文轩的病，慢粒白血病，要吃药吃垮全家的病。
她来这的那两天并未见周文轩有任何异常，怎么会无端端的生病了，“文轩是什么时候得的这种病？”
“三年前。”洛燕抬手擦掉眼角落下来的泪，她坐在沙发上一张木质的椅子上，颤颤道，“当初你爸爸出事，你们家那个样子，我身为姑姑难道不想对你和小灵儿好。可我没办法啊，我也有自己的家，我就文轩这么一个儿子。为了给他治病，我们家真的一分钱存款都没有了。”
她顿了顿，哽咽道，“三个月前，文轩突然发病，住进医院。我已经用尽了办法，实在没办法啊，我只能想着你家的拆迁款。恩星啊，谁愿意当个恶人，你也是我的亲生侄女，我……”
严停伸手默默的拿过那病历单，视野里是那家“A市第一人民医院”，再翻看一页龙飞凤舞的字迹，病情描述几乎难以辨认。
最后那医生的签名，模模糊糊依稀可见一个“张”字。
洛恩星捏了捏发白的手指，喉咙里的那根刺卡的难受极了，“姑姑，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洛燕放大了瞳孔，拍着胸脯保证道。
“姑姑为什么没有卖掉自己的房子？”她再一次反问。
洛燕僵硬了一秒，随即道，“恩星，我是打算卖掉自己的房子，可一时半会儿根本卖不掉，这房子地段不好。文轩的病又等不得，我当时也是没办法。恩星，拆迁款，等以后姑姑有钱了，一定会还给你和灵歌。”
“是卖不掉？还是不想卖？”严停截道，面色阴沉，如坠寒冰。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洛燕不悦的反驳。
“哼。”严停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骨节分明的手指将病历单放在手中掂量了两下，“已经到手的东西怎么还想拿出来。”
人心啊，贪恋能被放的无限之下，撕开那道伪装，里头就是恶臭的脓流。
叫人厌恶，
叫人生寒。
洛燕的手指搅动着，面庞隐忍着愤怒，生生的挤出一个哀求的表情，“恩星啊，你相信姑姑，姑姑一有钱了就把钱还给你。姑姑不会要你和灵歌的钱的。”
“周文轩不是还有病吗？你，还钱？”严停冷冷的嘲讽。
洛恩星就那般安静的坐在沙发上，安静的好像没听见这两人你来我往的嘲讽，半晌，她说，“姑姑，你写个欠条吧。”
洛燕脊背僵硬，“恩星，你上次走得时候，姑姑的确做得不对，可我们是亲人。无论如何也不能……”
“写欠条。”她的目光是坚定。
你看，她并非不能狠下心来，她也可以狠下心来，她没有对不起姑姑。写欠条是最大的让步。
“恩星，我会还给你的。”
“写欠条。”她再一次说道。
严停顿了顿，“不用写欠条，什么事情，走上法律程序一切都会清楚。”
洛恩星却很执着，“写欠条。”
洛燕见哀求无果，只要去了书房拿了纸笔，写了一张欠条，欠条上写的是欠洛恩星六十万整。
她不甘愿的递给洛恩星，接的人却是严停。
“不，不止六十万。”严停蹙着眉头肯定道。
“真的只是六十万。”洛燕含泪，“恩星，就这么些钱了。你好好想想，你小时候，你爸打你的时候，那时候是姑姑护着你啊。你没东西吃的时候，是姑姑给了你一碗粥。”
“别打感情牌。”
那些肮脏的假眼泪让严停本能的反感。
洛恩星却瞬时的抽走他手中的欠条，装进口袋里，霍然的站起身，“好，那我先走了。”
没办法待下去，这个让人窒息的空间。
“洛恩星。”严停跟着站起来，在她的背后唤她的名字。
她像是没听见似的，走得飞快。
走在夜色里，苍茫里，寂寥里，悲哀里……
她走过一个个街灯，发黄的灯光将的背影拉的无限的长，那背影陷在某种情绪里，奇怪的扭曲。
严停看出了一种悲凉。
他忽然想，他带她过来是错的，也许，他应该一个人去解决这个事情，让洛恩星去做那个不知情者。
后来，她停在一棵香樟树下，低垂着眼，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脚尖轻轻的提着树干。
“恩星。”
他来到她的身旁，面对着她。
那般突兀的，她掉下了大滴大滴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就好像断掉的线。
严停溢出几分慌张，哽咽着嗓子，“恩星。”
她抬起手，继续背对着他，手背擦过眼泪。那些泪很快的风干在空气里。
她说，“钱真脏，太脏了。”
严停瞬间就明白了，洛恩星知道洛燕在撒谎，知道钱是拿不回来了，那六十万，是她对自己，对洛燕最后的尊严。
他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将她揽在怀里。
地面上，两个相拥的影子。
像极了一对相爱的人。
他说，“恩星，你有我呢。”
“我不需要你，我根本不需要你。”洛恩星倔强道。
心微凉，他的额头抵着她的头顶上，“可是我需要你。洛恩星，你一直没有告诉我桑月和月亮的事，告诉我吧。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我一直想问的，终究没有问出口的。
这次，无论你做的多么残忍，我都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