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羽鸣顶着一鸡窝头，吃着泡面，甚至搜索专业名词解释。
作为理科生，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他从两个近义词身上就强烈感受到了。
好人和善人，分明就是一样的意思呀？
他喃喃自语，到后来越来越纠结，一直钟爱的泡面都味同嚼蜡，扔下塑料叉，窝在椅子里发呆。
“明月，你睡了吗？”
那边自由自在游走在夜色里的纪明月，被忽然震动的手机声吓了一跳。
大半夜，这是要人命啊！
纪明月掏出手机，点开陈羽鸣的短信，咂咂嘴，冷漠的应付了一句，心里面的惊吓还没有缓和过来。
睡了。
那边陈羽鸣收到短信，根本不会去理会收到短信的人是什么想法，只是自顾自的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
“你知道好人和善人的区别是什么不？”
纪明月靠在一个树上，对于半夜发神经的陈羽鸣搞的有些莫名其妙。
他嘴角抽了抽，这样回复道：羽鸣，你丫早点找个妹纸吧。
还没等他放回手机，对方的短信又连珠炮一般轰炸过来。
“大哥，这根本不是妹纸的事情啊！”
“好人，善人，究竟有木有区别呀？”
“明月哥，你觉得张德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
纪明月望着星光满天的天空，心里面感觉跑过无数只彻底放纵的羊驼。
他和陈羽鸣认识也有六年了，那时候大家前后脚进了宠物侦探所，彼此沉默了一个月。
直到一个月后的某一天，陈羽鸣不知道哪里来纪明月的手机号码，许是喝醉了酒，在电话里鬼哭狼嚎大半宿，最后哭着说他失恋了。
从小学到大学的小青梅，最终还是跟别人跑了。
陈羽鸣嚎叫的声音，基本不用开免提大家都可以听到，而那个夜晚，纪明月大学好友特意从北京飞回来，来他租住的房子里寄宿。
哪怕纪明月调低了手机音量，依然没有阻挡住陈羽鸣的嚎叫声在半夜里响彻云霄的震撼。
好友被吵醒，揉着惺忪的睡眼，质问纪明月，哥们，原来你好这口啊！
自此以后，他们的大学舍友群就传开了纪明月是那个圈子的人！
啧啧啧······
自从那天晚上以后，陈羽鸣便和纪明月彻底熟络起来，做任何事情根本不把纪明月当外人。
回忆在脑海里翻涌，不是都说人年纪越大，记忆越不好么，可为什么纪明月对于那些过去好几年的事情记的那么清楚，包括那个晚上窗外风吹树林的沙沙声，远远的路边汽车长长的鸣笛声，甚至敞开的窗户里渗入的夜风，当然还有卫生间没有拧紧的水龙头里滴滴答答滴着水花。
他还沉浸在往日时光里，陈羽鸣的短信再度跳入眼帘。
“明月哥，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宠物侦探所不在了？”
纪明月快速把手机扔回兜里，又开始在夜色里确定方位，最后爬上了一棵大树，借着高处的位置，打量张德云别墅院子里的布置。
如果这时候有人出来，必然会看到挂在那棵独树一帜的大树上瘦瘦长长的身影。
没准儿，这别墅区所有的人们联合起来，要抓捕这只神秘野兽呢。
纪明月想，如果有记者报道这一带经常有猛兽出没在半夜，这里的房价会不会跌到暴低呢？
总之在这个夜色里，宠物侦探所的所有人，上至老板，下到初入侦探所的初级侦探顾可，各自怀揣心事，一夜无眠。
次日大早，大家在微信工作群里统一打卡，然后到王大爷的墓地。
早上七点，凌霄墓园，长长的墓碑像矗立在运动场外的一排排座椅。
王大爷的墓在最中间，沈则穿一身黑色西装，领着宠物侦探所的其他四人，大家一人抱着一束黄白相间的菊花去看王大爷最后一次。
顾可和沈则并肩走在最前面，她留意到沈则眼睛里布满血丝，虽然他换了一身崭新硬挺的西装，但是仿佛昨日的烟味并未散去。
他今天格外的沉默，像怀揣巨大心事，压的整个人都低矮了。
王大爷的墓碑前面围了四个人，儿子儿媳，女儿女婿，阳光明晃晃的照下来，这天天空出奇的蔚蓝。
许是王大爷的儿女知道沈则这群人，大家基本没有任何言语交流，彼此沉默，相互点头示意，用最无声的语言相互问候，相互安慰。
墓碑上王大爷抱着小花的照片，在阳光里格外鲜明，虽然是黑白照片，但折出来的光芒比任何色彩缤纷的东西都要好看。
王大爷笑的一脸开心，眼尾的皱纹挤出好看的线条，虽然密密麻麻，但每一条皱纹似乎洋溢着一种无以言表的愉悦之情。
而宠物狗小花呢，耷拉着舌头，竖着耳朵，眼睛瞪的浑圆。
顾可看着那张照片，对于王大爷的离开似乎有些释然。
她曾经自责自怨，小花被沈悠悠失手打死，还对王大爷明目张胆的诋毁，她想到的第一件事情不是站在王大爷的角度，而是作为一个旁观者角度最吃瓜的角度去处理。
她以为报复了沈悠悠，就为王大爷报了仇，王大爷或许会开心。
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即便她挤兑了沈悠悠，偷了她的宠物狗小宝，甚至让她主动去找王大爷道歉。
可是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呢？
小花会活过来吗？王大爷真的在乎沈悠悠的道歉吗？
我们只是站在太过自我的角度去做所谓替天行道的好事情，可是我们忽略了，生而为人，我们最要紧的就是怜悯之心。
对自己，对他人。
一直凝结在顾可心里的那团怨恨，忽然在阳光的照耀下烟消云散。
可是代价太大了，王大爷一条生命的离开，教会顾可这样一个道理，她觉得生命的脆弱和不堪一击。
五个人，一一上前在王大爷的墓碑前摆上了花束，纪明月将老家带来的特产，也摆上去了。
所有人都没说话，站在墓碑前，行者注目礼。
天空蓝的像水晶灯下的蓝宝石，白云悬在高高的天上，墓园周围绿树婆娑，微风迎面吹拂。
顾可有时候真觉得，活人的世界太难熬，今天站在这里，顾可很喜欢这样的沉默，或者这样风平浪静的时候。
中午以后，王大爷的一双儿女朝沈则他们告别，离开的时候对他们说谢谢。
本来大家对他们抱有敌意，因为作为儿女，很少来陪王大爷。
可是他们忘记了，生活最公平，是因为他对所有人都足够公平。
富贵有富贵的难处，贫穷有贫穷的焦虑，生而为人，活在生活掀起的风浪里面。
“走吧！”
沈则很久以后，才开口说，“到下周周三，还有五天，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了。”
他的声音凉凉的，一双眼睛里闪着清亮的光芒。
明媚阳光洒在他身上，顾可却觉得沈则身上没有一点光照耀，她现在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或者是错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