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绿灯亮起，车子再度发动，顾可心里忽然有一点明朗。
至少她对于张德云的判断是正确的，如果他真是心怀叵测的话，大家都能看出来。
所以顾可宁愿相信沈则的基础判断，小五并没有消失，换句话说就是小五一定还活着。
可能是因为被佣人放走，也可能被人偷走，或者还有别的情况。
车子快速飞离晚高峰路段，已经往郊区外飞驰，渗入车窗的风带了一点凉意。
陈羽鸣似乎也在思考什么，司机大哥的话无形中给他点醒了什么。
上大学他读动物学，养成了分析动物行为的固有模式，包括以前寻找宠物，陈羽鸣都是站在极为客观理性的角度去分析动物行为。
那时候他觉得这种分析方法合情合理，哪怕出现偏差，他从来没有动摇过自己的评判标准。
因为动物就是动物，动物的本能亘古不变。
可是这一刻，在这小小的车里，他原来的盲区被彻底打开。
他们是宠物侦探所，他们面对的是宠物，是经过人类驯养以后的动物。
就像最早人类驯养狼，狼一步步演化成为狗，狗再一步步进化形成不同功能类型的存在。
导盲犬，牧羊犬，警犬······
这种种动物都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动物行为可以分析的了，因为有了人类，动物身上感染到了人性的气息。
陈羽鸣多年的逻辑思考被彻底推翻，他并没有极度沮丧，反而内心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兴奋。
那些死板的躺在课本里的知识点，已经在他脑海中像潮水，慢慢褪去，而他就像岸边的礁石。
在潮起潮落中，感受每一次涌来的浪花，从此以后，每一次潮起潮落，每一朵浪花，都会带给他全新的领悟。
朝朝暮暮，直到永远。
“当然张德云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你们要是了解一些他的过往就会知道，这是极其复杂的人。”
“能被所有人背叛，然后能在人生的最低谷再度站起来，绝非易事。”
司机侃侃而谈，犹如谈起一个故友一般，声音里夹杂着中年男人的惺惺相惜。
“他不坏，但也完全称呼不是一个好人，但是个善人。”
陈羽鸣正要询问，司机踩下油门，转身，“到了，别墅区进不去，你们自己走进去吧！”
顾可付款，跟在陈羽鸣身后往张德云的别墅区走。
陈羽鸣忽然变得很深沉，皱着眉头，反反复复思考司机师傅说的话。
难道善人和好人不一样吗？
张德云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但是是个善人，却不一定是个好人？
这一大串的评价，让陈羽鸣的思绪乱如麻团，而且越想越乱，但是他知道在那麻团里面，有什么很重要的信息。
他一遍又一遍尝试理清楚自己的思绪，可是始终陷入一种僵局，颇有一种山重水复疑无路的绝望感。
没过多久，两人来到张德云的别墅门口。
顾可正要伸手按门铃的时候，里面有人打开门闩，推门而出。
阿志拿着手提包，和顾可他们迎面碰上。
“阿知，张先生在家吗？”
“先生在家的，你们是来取录音的吗？”
顾可点点头，“张先生说托人送过来，但是时间紧急所以就自己过来了。”
阿知低头从手提包里掏出录音笔，“先生刚录好，便让我赶紧给你们送过去，还慢了一步。”
顾可接过阿知手里的录音笔，“那我先走了，阿知我同事这边还想要了解一下小五的细节，你可不可以跟张先生说一下，如果他今天方便，就今天谈吧？”
阿知见宠物侦探所这么积极的行为，心里面也是高兴，毕竟寻找小五刻不容缓。
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快点找到小五，因为小五是她专职看护的，现在小五丢失，很多人怀疑是她做的手脚。
阿知急忙跑回去给张德云通报，留在原地的两人眼巴巴的等着。
“羽鸣，你今天下午好像很沉默哦，是有心事吗？”
顾可站在绿植前面，晚风吹拂，夕阳的余光荡漾在她身上。
“我一直在思考司机大哥的话，感觉中年男人一个个好复杂。”
顾可笑，“那你不要当真啊，毕竟他也就是随口一说嘛，我们亲自接触了张德云再做评判。”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们要对人或者物有自己的判断才好，客观一点啊，这可是老大一直强调的，如果先入为主的话，难免会出现误差。”
陈羽鸣靠着院墙，朝顾可反问道，“那你呢？”
“我当然不会听信别人的话来影响自己的判断啊。”
陈羽鸣站直身体，“是吗？”
顾可不知道他忽然发什么神经，正好阿知出来，说张德云让他们进去。
陈羽鸣进门片刻后，转身喊了一声顾可，顾可亦是转身。
“那你就公平客观的去想老大吧，你眼睛看到的人，才是真正的老大。”
站在夕阳光下的陈羽鸣没了往日的嬉皮笑脸，神色格外认真，以至于他的声音里都有几分冷峻的严厉。
“我不希望老大被你误解，因为他是真心喜欢你，我们都看得出来。”
陈羽鸣说话间，院子里出来的女人，让顾可的心骤然紧绷。
那女人依然穿着一身笔挺明艳的红色西装，红色高跟鞋，白色衬衫，一眼望去，就能立刻将人的目光强势吸引过去。
而且让人过目不忘，自惭形秽。
那女人看了一眼陈羽鸣，便与他擦肩而过，似乎是两个形同陌路的人。
顾可看到那女人走出大门，内心的酸涩瞬间膨胀，化为一股叫嚣，她朝陈羽鸣说，“我知道的，我始终相信他！”
陈羽鸣没说话，折身往里面走了。
顾可目光触及那女人，便立刻移开，没再停留，转身离开。
她自以为是的自信，其实没有任何底气，只不过是被强烈刺激以后过分自卑的表现。
越自卑，越要伪装自己的无坚不摧。
她没走几步，身后飘来一道声音，“顾可？”
顾可以为自己心思烦乱，听错了，没有停留，继续往前走。
可是身后的声音一直喊了几遍，直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顾可下意识转身，看到那红色西装女人站在她旁边，瘦瘦高高的身材，衬的她更小更矮，更狼狈了。
红色西装在渐渐变暗的天光里，隐去了一些明目张胆的鲜明，顾可不敢直视身前的女人，视线漫无目的的漂移。
她对这个女人的印象还停留在早上剑拔弩张的气氛里，她对沈则说，如果小五找不到，张德云也完了，同样的沈则也完了。
这是顾可认识沈则这么多天以后，所见过的，唯一一个可以公开挑衅沈则的人，而且是个女人。
她的言辞激烈，一如她的美貌那样，有一股势不可挡的攻击性，让人印象深刻。
“你······找我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