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个让你们侦探所扬名全国的机会,你们愿不愿意加入?”
顾可和陈羽鸣相视一笑,果然是他们侦探所的春天来了,至少这个张德云要比一个报社记者更具备知名度。
到时候相声节目一经播出,势必会引来更多顾客光临,这不正是他们这些天兢兢业业人,认真做好每一单生意时所期许的吗?
这边并排坐的几人,自然是心里美滋滋的幻想。
只有沈则安静的坐在太阳光下,面无喜色,指尖一下一下点着桌面,若有所思。
张德云其实此番前来,与其说是谈合作,倒不如说是为了真实试探这个侦探所,究竟是不是真心实意为每一只动物服务。
他早年的不幸经历,一一闪过脑海,这么多年过去了,留在他身边的除了鹦鹉小五,其他都是附和在身边的人。
你火,他们前拥后挤,出现在你的生活里,你过过气,你失败,你落寞,别人鸟都不鸟你一眼。
亲人如此,其他泛泛之交更是如此。
所以近十年来,他和小五相依为命,两个人撑起来了一片天地。
小五,于他,是亲,是友人,亦是不可割舍之存在。
因此,那天他初到这个城市,在午后散饭的时候,意外瞥见这家小小的侦探所。
这个唯利是图的社会,如果真存在为每一只动物真心诚意服务的机构,那么,这是他的幸运,也是那些小小动物的福音。
张德云抛出了诱饵,接下来就看猎物上不上钩,基本不需要花费时间精力深入性调查。
他的目光移到对面三人身上,心里面浮起一丝冷笑。
是啊,人这幅躯体可以遮盖太多真实的东西,我们很难猜透对方的心思,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
唯利是图的时候,天下众人的举止行为都一模一样。
嘴上不怎么表现,眼睛里乍现的亮光,就如看到了猎物一般。
张德云收回视线,垂首看着茶杯里飘逸出的茶香,似乎这里真心不值得他来。
“先生,您能亲自过来跟我们谈生意,是我们这家小小的侦探所的荣幸——”
他说话时,目光掠过桌面,落到张德云身上,眼神格外镇定,“但如果您是丢失了宠物,那么我们随时欢迎你来。”
“至于扬名立万,我没有想那么远,我这个人活在当下,眼前事便是重要事。”
房间里忽然沉寂下来,朱笑笑顾可陈羽鸣三个人瞪大了双眼,恨铁不成钢瞅着沈则,不知道他壶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张德云十一岁就出了社会,一个人混迹在大都市数年,然后拜师学艺,那自然是人堆里摸爬滚打过来的人。
对于沈则所说的话,他自然能听出背后的深意。
所谓听话听音。
他淡笑一声,抻了抻西装领,从椅背里挪出身子,端端正正坐直。
“先前冒昧,我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张德云,师从著名相声大师朱可为,在圈内谈不上多有名儿,但只要喊一嗓子,这国内必然能激起一阵浪花来。”
沈则目视对方,面色平静,不惊不喜,不卑不吭。
顾可小心翼翼神脚,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脚,然后她立马就收回来,低下头不再看他。
其实这件事情真的是好事情,著名相声演员能在节目里退出宠物侦探所,大半个中国便都会知道沈则的侦探所。
扬名并非是为了赚钱,而是能让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在这个社会上,存在这样的机构,能为动物服务,从而让那些遗失或者被丢弃的宠物最终都能找到一个家。
如此而已,如此而已啊!
沈则仍然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只是垂下头,细细盘算,良久以后,他这样说道,“先生,如果您有宠物丢失了,欢迎随时来。”
“扬名立万是无数人企及的梦想,也是财源滚滚的源头。”
沈则说话间,站起来,声音冷冽,“不瞒您说,我不缺钱,更不缺名,您有点低看我了!”
他的声音平和缓慢,但声声冷峻。
顾可自然理解沈则,但是一旁朱笑笑和陈羽鸣一脸颓丧,完全觉得沈则是把巨大的红头谈崩了的征兆。
顾可还记得初来乍到,因为她眼高手低,只为那些名贵宠物服务,根本看不起土猫土狗,更是因为动物品类有别对待主人都有了有色眼镜。
那个拾荒老人,从怀里掏出零零碎碎的预付金,一堆又一堆,不是五毛一块,就是一分又一分的硬逼。
顾可那天几乎数了几天才将那一万多块钱数清楚,然后统计到了收入表里。
好奇如她,顾可当时扫了一眼收入付出的比率,包括再加上房租水电等等,这个侦探所每个月都是严重亏损的,更何况他们每个人的工资并不低。
那时候顾可就知道沈则是用自己的收入来支撑着侦探所,而非依靠它盈利。
后来从朱笑笑的口里知道沈则就是一个典型的富二代,有钱有颜有矿,父亲开创了著名的金融公司,前几年已经上市,母亲是互联网公司的一把手。
到了他这里,对事业没有那么强大的野心,而是选择了自己的所爱。
白白回来死在老人床上那天,沈则对顾可说过,他是因为无法忘掉金毛,才一直做这件事。
沈则推门离开后,朱笑笑和陈羽鸣正要与张德云搭话时,顾可率先站起来,毕恭毕敬地对张德云说,“先生,您若丢失了宠物,侦探所随时欢迎您,如果不是,您可以离开了,我们就这几个员工在忙碌!”
她神色为难抱歉,然后走过去抓住门把手,拉开了门。
张德云对这样的结局,最是满意,但是他的高兴在心里面泛滥,面容上一副一群人不知好歹的蠢材的鄙视之容。
三个人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张德云穿过马路,坐上了停在路边的宝马,扬长而去。
朱笑笑问顾可,“社长傻,你也跟着傻啊,这种名人不正是宣传咱们侦探所的绝佳机会吗?”
陈羽鸣同意朱笑笑的说法,“笑笑说的对,社长家里面虽然不缺钱,但是也许扬名出去以后,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什么收获?”朱笑笑问道。
陈羽鸣伸手列出一二三四五条绝对的利大于弊的好处。
只有顾可一个人站在阳光下,一动不动,心里面却一片明朗,那些积压在她心上的繁重,也不知道再何时何地彻底烟消云散。
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顾可抬起头,顺着光线,一直向外望去,穿过透明的玻璃,直到看见北方高高的天空。
沈则之所为,沈则之所想,甚至沈则之所愿。
她顾可全都懂得,全部了然于心上。
下午大家懒懒散散,今天也奇了怪了,没有一个人来侦探所。
陈羽鸣伸了伸懒腰,“怎么今天一个人都没有啊?我这个月业绩还没有达标哦。”
顾可忙于梳理整理,沈则明面上说只需要整理最近,但是顾可不只是整理了最近的,还把从入职侦探所所有经手或者参与的案例都梳理了一遍,每个关键点和曾经忽略的点都做了标记。
她认真做好手里面的每一件事情,然而并不是为了冲业绩,拿奖金,而是她打心眼里想要那样做。
沈则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似乎若有所思。
良久才接上陈羽鸣的吐槽,“羽鸣,没人来是好事,至少没有动物丢失啊!”
纪明月的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深深靠在椅子里,认真道,“社长所言极是,但是羽鸣,你也不要灰心啊,晚点会来一单,到时候你来负责。”
朱笑笑顿时了然,大笑了几声,走过来拍了拍顾可的肩膀,“顾可,羽鸣这一单,你一定要往死里咬,拿出你刚来侦探所的眼高手低的劲头,价格是死磕,只高不能低哦!”
沈则看着顿时活跃起来的气愤,无奈地点点头,嘴唇不知不觉的弯了一下。
一群人索性也不在忙手里面的事情了,而是一个个拉着椅子,坐在玻璃窗下,开始下赌注了。
朱笑笑攥着手机,不耐烦地看了一眼时间,“我猜她六点准时来。”
纪明月窝在椅子里,抱着电脑,轻轻敲击键盘,眼不离屏,“笑笑,我跟你赌,最迟不超过五点半。”
沈则问,“现在几点了?”
顾可看了看手表,侧过身说,“四点五十六分。”
只是漫不经心地一瞥,顾可的目光就被沈则吸引了,她其实很少观察他,尤其是这样近的距离。
他就坐在她身边,低头玩着消消乐,长长的睫毛像展开的黑色羽扇,弯弯翘翘的,洒满了璀璨的明亮。
挺立的鼻子,微抿的薄唇,一头黑发静静的铺展在阳光下。
他帅的人神共愤,顾可心砰砰跳,视线逗留在他身上,扯不回来。
就在她全神贯注之际,沈则猛然侧过脸,目光正好对上顾可的目不直视,他轻轻一笑,仿若忽然照进来别的明亮,顾可感觉到自己胸腔里面装进了一个活蹦乱跳的熊孩子,正在作妖作乱。
她脸红,低头一笑,然后抬起头,望向玻璃窗外。
一霎之间,甚至不到一分钟,她感觉时间如此漫长,先前的每一分每一秒里蕴含了十年百年的时长。
“五点,她一定来!”
沈则关上手机,双手抱在胸前,端坐起来。
他今天穿着白色衬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他眼盯着面前的玻璃,玻璃上映照着他们几个人的身影。
沈则的目光一点点落在顾可的影子上,她正伸着脖子张望马路对面,闪亮的大眼睛里有光辉在闪动。
沈则心里面忽然就生出一股柔情,悄然一跃,犹如群山之中,听到一阵细细的水流声,却也是眨眼之间,那股柔情又消失的不见踪影。
“社长,一看你就必输无疑!”
朱笑笑在那边泼冷水,复又问,“顾可,羽鸣,你们两个觉得什么时候那妹子出现呢?”
陈羽鸣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幽幽道,“像那种人,虽然口口声声说爱护动物,我看也只是说说而已,我是真没感受到她对那只泰迪有多喜欢,今天不一定会来。”
“所以你赌不会来?”
陈羽鸣点点头,因为事情是他一手操办的,再加上他向来看不惯那种比较装的女生,所以不抱希望。
“顾可,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