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臣的无礼,并没有让三个儒家弟子产生半分的愠色,依旧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为首之人,和煦一笑,再次拱手道:“这是先生定下的规矩,任何人,不得违背,哪怕是齐王亲至!”
他的表情,虽然温和,但话语却说的十分强硬。
使臣冷哼一声,说道:“那位先生如今远在秦国,难不成,还能管的了齐国的事情?”
为首的儒家弟子,淡淡一笑,说道:“学生才疏学浅,自然不能如先生和夫子一般,通晓天下之事,可学生也明白,用不了几日,先生,就能管齐国的事情了……”
“放肆!”
使臣勃然大怒,对着身旁的护卫说道:“给本官,拿下这个大言不惭的腐儒!”
他话音刚落,一个平淡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张苍,不得无礼!”
闻得声音,那名为张苍的儒家弟子,转过身来,微微拱手,“是!”
移步退下,不再阻拦。
来人,正是伏念。
看着伏念,使臣正欲发作,身旁的人小声对他说道:“大人,伏念先生曾入宫,教导过诸位皇子,大人还请慎重……”
使臣脸上的表情一滞,敛去了目光之中的阴冷,说道:“伏念先生,久闻儒门弟子,不为权贵折腰,今日,倒是让本官好生见识了一番!”
伏念看了眼站到了一旁的张苍,笑道:“张苍所修习的,乃是律历,说话行事,自然多了几分强硬,还望大人莫要见怪,夫子已经听闻大人到访,还请入竹舍一叙吧!”
使臣冷哼一声,大袖一挥,向着竹舍的方向走去。
在他走后,张苍来到了伏念的面前,说道:“师兄……”
伏念遥了遥头,说道:“若说学问,你在众位师兄弟之中,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了,可惜,你胸中之言,却于我儒家之言,颇有几分出入,为兄今日,给你指一条明路!”
张苍笑了笑,说道:“路都是人走出来的,明路暗落,皆是路,既然最终都能到达心中所想之地,何必计较过程!”
伏念深深的看了张苍一眼,沉默了片刻,说道:“也罢……”
说完,伏念转身离去。
张苍身旁的弟子问道:“你为何不听伏念师兄的劝告?”
张苍将目光,投向了遥远的秦国,似乎看透了千山万水,落在了一个年轻人的身上。
“当年,我与刘非师兄,是为挚友,昨夜,他遣人送来一封书信,邀请我游历天下,著书立说,我已经答应了,至于入秦为官之事,就交给诸位师弟了。”
他的一番话,将周围的儒家弟子,纷纷吸引了过来。
“师兄,先生为我等创造了如此机会,岂能不珍惜?”
张苍叹了一口气,慢慢跪在地上,向着秦国的方向,行了三跪九叩之大礼,站起身来,悠悠的说道:“先生之恩,张苍此生莫忘,只可惜,我已经答应刘非师兄,若是日后有所成就,必然前往秦国,当面向先生请罪!”
言罢,他对着竹舍的方向,俯首一礼,随后便直接转身,向着小圣贤庄外走去,没有一丝的留恋……。
……
竹舍之中。
荀况闭目坐在床榻之上,听着耳边,使臣的诉说,也没有睁开眼睛。
伏念走入竹舍之中,在荀况的耳边,轻声道:“师叔,张苍走了!”
荀况缓缓睁开双目,苍老的面容之上,闪过了几分欣慰之色。
“夫子,如此下去,齐国纵然危矣,可儒家身在桑海城,恐也难全身而退!”
使臣的话里,带着三分的请求,七分的威胁。
荀况站起身来,对着使臣挥了挥手,说道:“你回去吧!”
什么?
使臣愕然变色,显然是没有想到,会是这种结局。
他豁然起身,强压着怒火说:“难道,夫子就不怕,小圣贤庄之中,血流成河吗?”
荀况缓缓站起身来,负手走到了竹舍的大门处,脚步停下,淡淡的说道:“若是齐王不允儒家出世,那老夫,就舍了儒家一往的忍让,甘愿一战!”
“你……”
使臣面色一怒,指着荀况,却不说不出话来。
“大人自重!”
伏念脸一沉,他不允许任何。人,对他最敬爱的人无礼。
轰!!
一股神话强者的磅礴气势,陡然降临在了使臣的身上。
噔噔噔……
使臣吓得连连后退,几乎要撞上了墙壁。
“好!好!既然夫子已经下定决心,那就莫怪我齐国,辣手无情了!”
说完,使臣就逃命似得跑了出去。
荀况似乎并不在意,使臣的会如何禀告齐王,而是看着远处,那个倔强而挺拔的身影,笑了笑,说道:“老夫最为钟意的两个弟子,就要开宗立派,著一家新言了,听见这个消息,想必先生也会感到欣慰吧……”
翌日,天大晴!
缠绵了多日的阴云,终于随着一场春风而消散。
桑海城之中,无数的儒家弟子,严阵以待,这些曾经在吕不韦作乱时,惊艳一现的儒家弟子,再次拿起了长剑。
这一次,他们的敌人,是齐国!
此刻的桑海城,已经被齐国的十万大军,团团包围了。
一封征讨逆贼的檄文,写得洋洋洒洒,从先圣孔子,到如今掌门荀况,再到大贤者刘谦之,满是荒唐之言。
听着外边齐国将领,大声将檄文念了出来,不少儒家弟子,都是气得面色铁青。
他们可以谦和,可以避让,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旁人侮辱他们心中的师长!
荀况带着伏念,颜路两人,站在城头之上。
荀况笑道:“这檄文写的,倒有几分韵味,遣词造句,颇得我儒门真传。”
伏念阴沉着脸,说道:“齐国上下百官加之王室,都曾受到过我儒家的教导,可惜,他们用错了地方!”
荀况看了伏念一眼,又看了看,风轻云淡的颜路,说道:“伏念,君子当不忧不惧,你的养气功夫,还不到家。”
伏念脸上的阴沉之色稍稍削减了一些,躬身道:“弟子受教了!”
一旁的颜路开口道:“师叔,既然齐国大军虎视眈眈,那我众多儒家弟子,当何去何从?”
“一个字,战!”
听到这个字,出现在了荀况的口中,伏念和颜路都有些吃惊。
一向不主张擅动刀兵的荀况,今日的话语之中,竟然带了几分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