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卿卿倒是十分坦荡,一路朝前走去,不曾露怯半分。
等回到别院后,陆卿卿便将自己独自锁在了房里,谁也不见。一直等到傍晚时分,络易回来了,才终于闯入了她的房间,终止了她的冥想。
络易推门而入,弯着眼睛对她柔柔道:“听下人说,你一个下午都将自己关在房里,便是在看书?”
陆卿卿放下手中的书,从贵妃榻上起身,弯了弯嘴皮,勉强算是笑过了:“闲来无事,便看会书。”
络易道:“独自看书未免烦闷,用了晚膳后我陪你去后院走走。”
陆卿卿认认真真得看着他,半晌,说道:“我很好奇,我脑袋上的伤,是怎么造成的?”
络易道:“我带你去郊外游玩,却遇到山匪袭击,情急之下你滚落小山崖,等我找到你,你已受伤了。”
陆卿卿道:“原来如此。”
络易道:“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陆卿卿道:“只是好奇罢了。今日我出门去看了大夫,大夫说我腹中孩儿长得甚好,已是五月有余了。”
络易脸上的温柔缓缓退去,变得越来越凉:“你明知道这孩子并非是我的……”
陆卿卿轻轻打断他:“我知道。可他却确确实实是属于我的,我知你无法接受他,我也并不强求。但是你能否,”说及此,她一眼不眨得看着他,轻声却斩钉截铁道,“能否放我离开,我会带着他过下半生。”
络易脸上的凉意很快就变成了冷凝色:“卿卿,这样的想法,你最好不要有。你是我的,你永远都不能离开我。”
陆卿卿带着歉意道:“说实话,自从我醒来后,我真的不记得你了,我对你,就仿佛对待陌路人一般。可我对我腹中的骨肉,却怀着浓浓的依恋和心疼,络易,你能明白吗?我不喜欢你,我无法为了你,而选择放弃他。”
她一边说,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腹部。
络易清俊的脸上带着无边的森冷,仿佛是撕开了伪装,又或者是不再遮掩自己的底牌,他低声道:“你只是累了,你会有想通的一天的。卿卿,你要明白,只有我能给你幸福,让你过上光鲜亮丽衣食无忧的生活。离开我,你只会穷困潦倒,别说孩子,连你自己都活不下去。”
不等陆卿卿再说话,络易已转身离开,重重得关上了门。
陆卿卿面无表情得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些莫名其妙,她现在无比肯定自己对这个络易确实不存在任何感情,这跟她今日见到叶慎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她在叶慎面前会娇羞,会心动,会心跳加速,可在络易面前,不知为何,她只想逃离。她想离开他,不想再和他一起生活。
人的直觉从不会骗人。她想,哪怕络易的说词和叶慎所说的完全不同,可她自己却能分辨哪个是对的,哪个是错的。
想及此,她愈加坚定起来。她侧头看向窗外的天空,大片的火烧云如此艳丽,那是透着自由的芬芳。
今日已是十二号,还有三日便是十五。她心底竟隐约生出了几分期待和雀跃,甚至还有一些迫不及待。
接下去两日,陆卿卿没有再见到络易,每日的吃食也是由小桃送进房来,仿佛默认了要将陆卿卿软禁在房中。
可她还惦记着明日晚上的私奔呢,若是当真被困在这小房间里,岂不是便要泡汤了。因此陆卿卿便作势要出门去,可谁知才刚出了门,就被门口小厮给拦了下来,说是侯爷有令,让夫人在房内好生休养。
陆卿卿差点被气笑了,她重新重重关上门,气鼓鼓得坐在贵妃榻上,抿着嘴不说话。
倒是等到天气稍暗时,突然便有道身影从窗外‘嗖’得一下出现在了陆卿卿面前。陆卿卿只觉得眼前一花,等她定眼细看,才看到面前伫立着一位修长的瘦削少年,正是之前叶慎派来保护她的巴哥无疑。
巴哥又帅又拽,双手抱胸看着她:“想出去?”
陆卿卿差点将他给忘了,双眼忍不住闪出小星星:“你竟一直在!”
巴哥哼了声:“门外那种低端侍卫,自然奈何不了我,更发现不了我。”
陆卿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那就好。那我便放心了。”
巴哥留下一句‘有事喊我’,便又如风一般消失在了窗外。
·
转眼便到了第二日,也正是十五这日。
不知怎的,这日一大早络易便回了别院,看上去似乎心情不错,非要带陆卿卿出门去郊外赏花。
陆卿卿并不愿意去,可络易却始终陪着一张笑脸,非要让陆卿卿跟着一齐出发。陆卿卿被他缠得烦了,只有强压不耐,勉强跟着他一齐上了马车。
淮阳城外有座山庄,山庄之内确实有一大片花圃。这山庄乃是淮阳城内的富商们一齐打造,并非任何人都能进来赏花,至少也该是在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才能进入山庄赏一次花。
这种的花亦十分讲究,并非普通的牡丹芍药,而是各种花中精品,十分难以栽培的花种类,经过高级花匠精心栽培之后,才终于盛开出了这一大片的精品花卉。其中最耀眼的,便是当属那两株青山卧雪和雪中贵妃芍药,更是美得惊人,让人忍不住惊叹。
陆卿卿自是惊得睁大了眼,层层叠叠的花瓣相互交错,组成一整朵漂亮极艳的花,让人挪不开眼。
络易见她如此,柔声道:“我便知你会欢喜。昨夜刚开的花,我今日便带你来看。顺便让你放松放松心情。”
陆卿卿被他的声音所惊醒,回过神来,干笑道:“确实好看。”
络易看着她的目光带着几分炙热:“你喜欢就好。只要你开心,一切都值得。”
陆卿卿忍不住浑身泛起鸡皮疙瘩,连脸上的僵笑都快维持不下去了:“额,喜欢,喜欢。”说罢,她别开眼去,面无表情得看着远处的景色。
络易眼中闪过失落,却还是强打精神,问道:“此处的饭菜亦是一绝,我且带你去品尝一尝。”
陆卿卿面无表情得点头,便跟在络易身后,乖乖跟着他走。很快的,络易便带着陆卿卿去了山庄内的一栋小筑里。只是在路过小筑二楼时,络易跟着小厮离开半晌,却突然有个身着粉红长裙的女子闪身入了包厢,满眼幽怨得看着她。
陆卿卿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吓了一跳,下意识防备得看着她。
这女子三两步走进陆卿卿,眉眼之中透着一股幽怨和恨意:“你可还记得我是谁?”
陆卿卿自是摇摇头,如实道:“我怎知道。”
这女子阴森得笑了两声,才道:“我是张苑儿,都说你忘记了很多事,看来是真的。”
陆卿卿面无表情得看着她。
这女子道:“络易此时去点菜,我必须长话短说。我本是他的外室,他只是无意中看到了你一眼,他竟就一颗心全都挂在了你身上!那日从草原回来途中,你不知何故脑袋受了伤,昏迷在官道边。他当场便将你救了回去,甚至还将我给遣散了!”
她的眉眼愈加阴沉:“他对你,也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你若是被他暂时的甜蜜所蛊惑,我如今的下场,便是明日的你!”
远处传来隐约的脚步声,张苑儿慌忙道:“你好生想想,我且走了!我好不容易才混入这山庄中,乔装成侍女便是为了见你一面。他回来了,我且走了!”
话音未落,她已急忙低着脑袋出了厢房,匆匆离去。
果然,张苑儿离开不久,络易便重新回了,对她笑道:“这山庄的老板非要见我一面,我顺带点了一桌特色菜肴,你必然会喜欢。”
陆卿卿点点头算是应承,便侧头看向窗外,不再说话。
那女子说是他的外室,可见他并非只有自己一个女子,怕是到处都金屋藏娇,见到漂亮喜欢的女子便强行带回家,如自己这般。
想及此,陆卿卿对络易更是感到一阵生理性厌恶,只觉得这男子简直不是人,太渣了!
络易自是感受到了陆卿卿对自己的敷衍,可他却并不在乎。这几日他已想得通透,他已得到了她的人,又怎能再强求更多,去奢求得到她的心呢。——只要她在自己身边,就足够了。
想及此,络易更是满足得笑了起来,又不断和陆卿卿说着这山庄的情况,丝毫不去理会陆卿卿究竟是喜是怒。
这一顿饭让陆卿卿吃得宛若嚼蜡。饭后,络易却还是不急着走,反而又拉着陆卿卿到处赏花。眼看转眼日头西斜,陆卿卿心中挂念晚上和叶慎的约定,十分心焦,干脆捂着胸口做出西子捧心状,一副累极了的样子。
络易自是关切道:“累了?”
陆卿卿猛点头:“累,非常累,我想回家。”
络易见她好不容易对自己露出了些女儿家的娇憨之气,不由心下一软:“好,那现在便回。”
陆卿卿心底狂欢雀跃,面上则一副感激的样子:“好。”
等二人乘马车返回别院,已是快要天黑。络易陪着陆卿卿用过晚膳,竟也不走,反而慢悠悠得坐在陆卿卿不远处,还掏出了一本书来看。
吓得陆卿卿一颗心七上八下,生怕这厮一个脑抽筋,非要赖在这不走,那可如何是好。眼看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和叶慎约定的时间越来越接近,陆卿卿背上忍不住渗出了一身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