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暖暖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看着那女孩儿双目猩红的眸子,她固然间有了种,负罪感。
是啊,她自以为救了那个女孩儿,可是现在,那女孩儿仇视的目光几乎将她杀死。
“骗子,你这个大骗子。”
女孩儿已经近乎崩溃的边缘。
顾暖暖忽然间感觉自己的救人行为错了。
是啊,她怎么能用一个谎言去改变一个人根深蒂固的信仰?
她真的不该这样做。
幸运的鲁克站在一边,久久都没有说话。
但是他的眼神似乎在说,他曾经经历过同样的场景。
他也曾试图去改变他们,可是最后,他失败了。
“你冷静一下,你如果可以的话,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那里的女孩子们,不会有你们这种自残的行为,但是也可以很美很美,你相信我。”
“不,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妈妈说过,一个撒谎的人,是不应该得到尊重的,我再也不会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
顾暖暖紧紧地咬着唇,想要去解释,但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要怎样才能改变一个人根深蒂固的信仰?
女孩儿嘶吼着,咆哮着,最后,她转身疯狂的向后跑去。
顾暖暖以为她只是回家找妈妈诉苦了,也接受了明天被一群人围攻的结果。
可是,她想错了,那女孩儿直接失踪了。
整整三天三夜,那女孩儿都没有再找到她。
在这个原始部落里,她就像消失了一样,再也不见踪影。
女孩儿的妈妈整天都在哭,看的顾暖暖一颗心都要碎了。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了这种挫败感。
原本是出于救人的心思,现在却出现了这种变故。
那个女孩儿会去哪?
以后她要怎么办?
这部落之外都是猛虎豺狼,会不会被……
想到这,顾暖暖就打了个冷战。
她猛地站起身,就往部落外面走。
可是,幸运的鲁克拉住了她的手:“暖暖,不要再做多余的事了,那个女孩儿不会再回来了,她错过了成人礼,在这个部落,已经嫁不出去了。”
是吗?
难道因为这样,她就不去寻找那个女孩儿?
要是她被豺狼虎豹吃了,怎么办?
她顾暖暖不杀伯人,伯仁因她而死。
“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你再怎么样努力都只是一个人,而影响他们的是上千年的传统文化,就像你们中国女人在小时候,裹小脚,不也是经历了几千年才释放了双脚吗?什么事情都需要时间,他们也是。”
顾暖暖点了点头,这件事确实是她操之过急了。
无论怎么说,谎言永远都是谎言,怎么能用来解救他人?
“我错了,我不该骗她,如果我没有自以为是的正义感,那么那个女孩儿不会消失,她会开开心心的接受她们这个部落的安排,嫁给一个她喜欢的小伙子,可是现在我将一切都搞砸了。”
幸运的鲁克伸手拍了拍顾暖暖的头,他淡淡的说:“你现在是庆幸的,因为那个女孩儿还没有将你的谎言告诉她的母亲,你现在还可以暂时住在这里。”
听到这话,顾暖暖愣住了。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幸运的鲁克,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你太可怕了。”
顾暖暖喃喃自语着,她震惊的望着幸运的鲁克。
本来以为,他只是嘴巴恶毒,心还是好的。
可是现在,他说出了这一番话,让顾暖暖的心里瞬间像是被什么狠狠地刺透了。
那个女孩儿很有可能已经被豺狼虎豹当成了盘中餐,而幸运的鲁克想的却是那个女孩儿没有将她的谎言告诉部落。
这是一个怎样冷酷无情的男人?
他们曾经一起生存,而那些淳朴的唇盘族人,将他奉为神灵,可是最后的最后,他们只不过是幸运的鲁克,用来避世的工具而已。
太可怕了。
“不然呢?你觉得,我要怎么样去想?这本来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你没有参与过那些权谋争斗,所以你无法真的体会什么是真正的绝望,暖暖,你还小,那么的单纯,但是我不一样,我经历过的,是你这辈子都没有体会过的黑暗。”
说完之后,幸运的鲁克转了个身,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顾暖暖蹲在地上,蜷缩着身子。
外面已经下起了狂风大雨,待在这个小小的窝棚里,虽然潮湿了点,但是还是很暖和的。
她呆呆的出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幸运的鲁克已经升起了一对篝火。
直到幸运的鲁克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披在她的身上的时候,顾暖暖才回过神来。
“不用你的衣服,我不冷。”
说完,顾暖暖就脱下了衣服。
幸运的鲁克冷笑一声:“不想接受我的好?”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很聪明的男人,顾暖暖没有吭声。
幸运的鲁克又一声冷笑,他用树枝拨了拨柴火堆,继续说:“不想接受我的好的话,那么从现在开始,不要烤我的火,也不要睡我的屋,不要吃我的一粒粮食。”
这话让原本倔强的顾暖暖上来了牛脾气。
她猛地站起身,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外面大雨越来越大,路面也泥泞不堪。
伴随着雷声风声,还有幸运的鲁克的咆哮声:“你走了,就永远不要回来,我幸运的鲁克,永远不缺少朋友。”
哼,不缺就不缺。
那样冷血的男人,她也不需要。
现在,她要去找那个女孩儿,就算那个女孩儿被豺狼虎豹吃了,她也要去找她。
大不了一样做豺狼虎豹的盘中餐罢了。
有什么可怕的?
贱命一条。
从掉下飞机的那一刻,其实她就应该是一个死人了,上天垂帘,才会让她活到现在,可是,代价却是让她欠了凡朵拉一条命。
顾暖暖亦步亦趋的走在泥泞的小路上,身上的衣服早已经湿漉漉的。
那个女孩儿完全失去了踪影。
顾暖暖也不知道去那个方向找。
她一边走一边喊着凡朵拉的名字。
就在她刚刚走出没多远的时候,她在地上见到了一枚狼牙。
这……
是凡朵拉脖子上挂着的,现在竟然掉在了这。
没错,凡朵拉肯定是从这个方向走的。
有了方向,顾暖暖的步子更加的快了。
语气待在那小屋里自责,还不如出来找人,最起码这样心安。
可是,天越来越黑,雨越下越大,顾暖暖又走了差不多两个小时都没有见到一个会喘气的生物。
凡朵拉,到底去哪了?
只是,这个地方怎么越看越熟悉?
对了,刚才不是经过这个地方了吗?
顾暖暖突然间发现,她真的走不出这个地方,她迷路了。
周围是一片黑隐隐的树林,天色越来越晚,难不成,今天晚上,她要在这个破林子里呆一晚上?
顾暖暖不信邪,在原地用石头做了个几号,之后,一直往前走,可是没过多久,她又一次回到了这个地方。
接连三次回到同样的地方之后,顾暖暖才真的不再坚持了。
现在是晚上,没有星星,还在下雨,她根本就辨别不了方向,这样摸瞎走,还真不知道会去哪儿。
算了,还是在这里凑合一宿,明天白天继续赶路。
不幸中的万幸是,顾暖暖找到了一颗大榕树。
里面有好大一个树洞。
她钻了进去,里面又潮又湿,还有一股子发霉的味道。
不过待在这里面,总好过被雨淋。
她捏着手里的狼牙,想着凡朵拉,心里更加的不好受了。
她好歹遇到了一个大树洞,凡朵拉能不能遇到一样的?
可能是她真的累了,顾暖暖竟然就这样一个人躲在榕树洞里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雨也停了。
顾暖暖睁开了眼睛,打量了一下树洞里,不看还好,一看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树洞的壁上,密密麻麻一层黑色的蚂蚁。
还有不少正在蠕动的白色虫子,看的顾暖暖一阵恶心。
她猛地从树洞里钻了出来,这才发现,在她的身上,也满满都是那种正在爬行的软体生物。
顾暖暖啊的一声惊叫,在地上使劲儿的蹦跶。
这辈子顾暖暖赶上的最恶心的东西都在今天晚上遇到了。
昨天晚上她还没有发现,现在想想一阵后怕。
她使劲儿的拍打着身上,可是,就在这时候,顾暖暖突然间感觉到了脚脖子一阵剧痛。
再然后,她扭过头,赫然发现,一只花斑毒蛇正在她的身后吐着信子,盯着她。
那双小眼睛,带着一丝寒光,让顾暖暖从心里发寒。
“救命,有毒蛇,救命。”
她下意识的喊叫,可是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来救她。
怎么办?
“要是有人来帮我打死这条蛇,我愿意一辈子做他的奴隶。”
顾暖暖这句话刚刚说完 ,就有一道戏谑的男声从不远处响起:“你说的是真的?”
她下意识的扭头一看,来人正是幸运的鲁克。
他手上拿着一个ak47半自动步枪,脚踩一双钉鞋,就站在不远处悠悠的看着她。
妈的,这家伙,听得懂中国话?
怪不得他会提出那样的要求,原来从一开始这个男人就在耍她。
“暖暖,我不仅听得懂汉语,还听得懂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语言。”
“所以,你能和他们交流,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我发了那个誓,所以才会提出让我做你的仆人?”
顾暖暖难以置信的问。
这个男人,绝对是她见过的,最最腹黑的一个,没有之一。
“我自始至终都没有跟你说我过,我听不懂汉语,不是吗?是你一直在用英语跟我交流,所以,我也是尊重你,不是吗?”
幸运的鲁克这一口流利的汉语,就像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京都人一样,让顾暖暖想不佩服都难。
“你究竟是什么人?”
幸运的鲁克,耸了耸肩,瞄准了地上的那条蛇,砰地一声,将那蛇打死了,之后他慢悠悠的蹲下身,熟练地伯乐蛇皮,一边做这些一遍说:“我是一个落难的王子。”
“都到了现在了,你还在骗我,你不想说就算了,何必骗我?”
“顾暖暖,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自始至终,你以为的,永远是你以为的,很多时候,我都没有说过什么都是你自己想象的,就比如凡朵拉,你非要出来找她,说不定人家现在已经走出了这个荒凉的部落,展开了新的人生。”
顾暖暖眼睛一亮。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幸运的鲁可:“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在说,凡朵拉还活着?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幸运的鲁克摆了摆手,升起了一堆篝火,之后,他将那条蛇放在火堆上考了起来。
等待答案的顾暖暖见到这个人又不说话了不免有些焦急。
“你快说啊,告诉我怎么回事好不好,是不是你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半个小时之内你吃不到这条蛇的蛇肉,你会七窍流血而死。”
“你什么意思?”
“你被蛇咬了一口,已经中了蛇毒,现在,你还有心思跟我说那些没用的?顾暖暖,你脑子里是不是进水了?”
听着他的啰嗦,顾暖暖只好闭上了嘴巴不再言语。
看着幸运的鲁克在熟练地烤蛇肉,她一声不吭。
脚腕上还在隐隐作痛,身上还有些许的小虫子在爬,可是顾暖暖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只要能保住小命,什么都不重要。
终于,当幸运的鲁克将蛇肉递给了顾暖暖,她咬了一口。
这种软体动物,虽然让人害怕,但是吃起来味道还不错。
她吃了一半儿,将剩下的一半儿给了鲁克,但鲁克摇了摇头:“我不爱吃蛇肉。”
许久之后,顾暖暖才知道,幸运的鲁克,这一辈子都没有撒过谎,但是在遇见她之后,他的谎言开始多了。
就比如他不爱吃蛇肉。
还有,不吃蛇肉,会毒发。
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出来野外行动,食物就是赖以生存的东西。
可是,他若是吃了,那么就没有了顾暖暖的吃的。
所以,他开始了撒谎。
幸运的鲁克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对这个只相处几天的女孩子那么的好。
或许是她的善良,还有她的自作聪明,傻乎乎的样子,还有就是那一股子不服输的蛮劲儿。
“你怎么也出来了?”
吃饱的顾暖暖开始盘问起了幸运的鲁克。
“我是出来打猎的,想吃野味了,却没想到看见你在这边乱蹦跶,为了甩下身上的几只不足威胁生命的小虫子,去接触那可以毒死人的毒蛇,顾暖暖,说真的,我还真没有见过比你还蠢的人。”
“哼,嘴硬,分明是来找我的,为什么不承认?再说了你能不能别张嘴闭嘴就奚落人?你嘴巴这么毒,以后怎么娶媳妇?”
“娶不到,就不娶了,反正我有一个忠心耿耿的仆人,虽然这仆人脑子里有坑。”
顾暖暖瞬间炸毛了,她猛地从地上跳起来想要去打这个臭男人,可是脚腕上的疼痛让她浑身都打了个机灵。
“谁是你仆人?我那是随口说说而已,你还当真啦?你是不是个男人,欺负女孩子很光荣?”
幸运的鲁克眼角闪过一抹光:“是不是男人,要不要我用实际形容来证明?我记得第一次见面,你就冤枉我乱钻你的洞,要不要现在,试试?”
顾暖暖的脸刷的一下红了。
这个死男人,又开始讲这种荤段子了。
“我懒得理你。”
“好吧,最好永远不要和我说话,哦多了,我这里好像真的有凡朵拉的消息,不知道某人会不会感兴趣?”
听到这话,顾暖暖眼前一亮,她小心翼翼的凑到了幸运的鲁克面前,柔声说:“鲁克先生,你真的知道凡朵拉在哪儿?”
幸运的鲁克闭上了双眼,满脸的惬意。
“换个称呼,我怎么记得,我是某人的主人?”
顾暖暖咬了咬牙,不得已,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主人,你告诉我,凡朵拉有没有什么消息?”
“哦,据我所知,凡朵拉应该去找她的姐姐了,她有一个姐姐,在十年前离开了部落,被部落称为是唇盘族的叛徒,凡朵拉现在没有别的选择,肯定是去找她姐姐了。”
“那她姐姐在哪?”
“你还要去找她?”
顾暖暖点了点头:“我要知道她还活着,这样我才能安心。”
“据说她姐姐跟了一个部落的首领,只不过那也是一个原始部落,但是那边,并不割唇盘。”
“像这种畸形美,估计也只有这么一个地方才会有吧。”
“也不见得,那边虽然不割唇盘,但是割耳盘,说真的,也很痛苦的。”
“什么时候,这种变态的东西,能随着文明的发展,放弃呢?”
“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不知道需要多久的时间,时间是个好东西,能磨灭一切的东西,爱情,友情,还有,恨。”
这个说法,挺新颖的,顾暖暖还是第一次听说。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幸运的鲁克点了点头。
“现在你在恨一个人?”
幸运的鲁克又点了点头。
“你什么时候能忘了心中的恨?”
“不知道,或许,明天,或许,一辈子也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