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瞳迟迟没有动作，天上忽然落起了雨，顿时把几人浇得浑身湿透。
何母身子本就不好，再加上这雨水湿滑，她已经抓不住江离的手臂，只能死死揪着江离袖子上那块布料勉强支撑。
雨水冲刷着江离的眼睛，她不停眨着眼，紧咬的齿间弥漫丝丝血味。
她不明白云瞳为什么无动于衷，她强烈期盼着餐厅那边快点发现这里的情况，她试着张口大喊，可是她力气虚得颤抖，连嗓子也抖得发不出声音来了。
从发生到现在，前后不过短短一分钟，却显得十分漫长。
冰冷的雨水灌进领子，云瞳仿若才从慌乱愣神中惊醒，她挪动脚步，往餐厅那跑，又一下子绊倒在地，失魂落魄、狼狈不堪。
她忽然意识到，如果何擎知道是她不小心把何母推到外面的，他一定会跟她彻底断绝关系，那她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而且，刚刚何母还帮着江离说话，她们今天一起出来逛超市，一起购物，一起吃饭，是不是就意味着，何家已经接受江离了？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江离总是能抢走本是她手里的东西！
她不甘心！死也不甘心！
江离双手抓着何母，半个身子趴在栏杆外面。
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
她深深呼了口气，拼尽全身力气，破声大喊：“来人！救命！”
手臂突然被什么东西掉下来砸了下，一阵痛麻，她骤然失力。
听到衣物撕裂的脆响，江离只觉手中重量浑然绷断，她踉跄摔回露台，看到右手臂的袖子被撕落了一块。
坦然失色，江离冲向栏杆往下看，从底下吹来的风，就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餐厅那边的人听到声音赶来，云瞳大喊：“伯母掉下去了，掉下去了！”
在场的人闻言色变，餐厅里也顿时混乱不堪。
江离跌跌撞撞地冲出露台，挤出人群，进到电梯的时候已经两腿发软。
到达一楼后，外面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心脏似要从喉咙里扑跳出来，江离此时的脑子里一片混沌，双脚更如捆着千斤巨石，挪动每一步都快要抽干了她的力气。
终于，她来到围满人群的那个地方。
有人往里面看了一眼，就脸色惊恐地退了出来。
江离发抖地走到最前，在看到地上那一幕之时，猛然跌坐在地上。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情绪豁然崩塌，捂住嘴失声痛哭！
大雨冲刷地上的鲜血，浸红了她的裙角。
“你……你是家属吗？”
“姑娘你先冷静下来，要不先避避雨吧。”
围观中的一些人出言安慰，将伞撑给江离。
江离颤抖地爬到何母尸体身边，脱下外套将那血肉模糊盖住。
怎么会这样……
今天，本是开开心心的，她可以感觉得到，她跟何母的关系已经缓和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警车和救护车很快到达现场。
警察在周围拉起警戒线，医护人员在检测之后当场宣布，何母已经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云瞳也在这时候，在餐厅工作人员的搀扶下，脸色苍白的过来。
“这位是坠楼者的同行人，她受到了惊吓，情况似乎不是很好。”餐厅工作人员对警察解释。
云瞳捂着心口，不敢往那处看。
直到医护人员尸体盖上白布，她才哆哆嗦嗦地瞟了一眼。
坠楼而亡，惨不忍睹！
没想到刚刚还站在面前跟她对峙的何母，此时却成了大雨之下冷冰冰的一具尸体。
她有些不可置信，同时心里也好像有千百条虫子撕咬，难受、煎熬，还有恐惧！
她深深吸了口气，却闻到了空气中混着血腥的味道，不由厌恶地皱起了眉。她垂下眼，却见脚下一片鲜红，是雨水将那处的红血冲了下来！
惊恐之下，她惶然后退，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是她，是她跟伯母发生了冲突！”害怕别人把这件事牵扯到自己身上，云瞳抬手指着江离，声音颤抖地说，“你们看，伯母手上还抓着她衣服袖子上的碎片！”
她这一句，直接表明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意外坠楼事件。
众人的目光都往江离手臂上看去，江离难以置信地回头望向云瞳。
何母是怎么坠楼的，她和云瞳都在场，也都很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云瞳在此时却说出这样的话来，分明就是想置她于死地！
“我刚刚想把伯母拉上来，可是我拉不动，这个衣袖就是伯母掉下来的时候撕裂的。”
江离向警察解释，可是这些话显得格外无力苍白。
云瞳伤心大哭，随之晕倒在地。
医护人员立即对她进行抢救，送上了救护车。
警方将餐厅人员及坠楼目击者带回警局做口供，将对案件进行调查。
江离也被带入警车，离开前，她隔着窗口，看着裹着白布的何母正在被搬上救护车。
大雨倾盆，车子渐渐驶远，雨雾将视线模糊，两行温热自眼眶流下，滴落在手背一片冰凉。
杨鹏和白桦是在江离到达审讯室之后才得知坠楼者居然是何母！
而江离跟云瞳，都是在事发当场的人，并且事情都跟她们有关。
此时，云瞳已经送往医院，据说受到了惊吓，情绪不是很稳定。
而江离自上警车之后，已经足足两个小时不开口说话了。
快速将整个事件梳理一遍，白桦申请这个案子由他来办，随后便匆匆赶到审讯室。
开门进去，江离眼神呆滞地坐在那儿，面色灰白，衣衫湿透，身子不住在微微颤抖。
已经很久了，为了让她把情绪冷静下来，已经让她一个人独处很久了。
白桦拿了块毛巾递给她，虽然相信江离不会做那种事，但也正因为如此，案件就更要进行严格的调查审讯，才能还一个真相清白！
可江离呆坐在那儿，全身似被冰住了，一动不动。
白桦无法，只好在她对面坐下，轻声说：“江离姐，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可是该说的还是要说，我们一起给何家一个交代！”
听到“何家”二字，江离眸光颤了颤。
她愣愣地抬起头，苍白干裂的嘴唇轻轻嗫嚅，喃喃自语：“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在那时候跟云瞳起冲突，否则伯母也不会过来，也不会……”
见她终于肯开口，白桦继续安慰：“江离姐，你把事情前前后后都说清楚，这就没事了。”
闻言，江离摇摇头，两手紧握的指尖微加力，在手心上掐出一个个指甲月牙印子。
“没事？怎么会没事？那是阿擎的母亲，她明明有被救的机会，可是我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掉下去！”
说到这，何母坠楼的场景再次浮现在眼前，江离痛苦地抱住脑袋，肩膀剧烈抽动，压着声音崩溃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