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脱婶婶，江离下了楼上车离开。
望着窗外急速而过的风景，心头间的某些思绪隐隐下沉。
傍晚六点，江离来到约定好的酒店，婶婶笑眯眯地在大门等候，然后亲自领着她到包厢。
里面，爷爷奶奶和江芹都已经在了，江成刚……也坐在角落的那张大椅子上。
见江离到了，他的目光从播放的电视上移落，冷冰冰地盯着。
这种眼神……江离早就习惯了。
二十多年来，他看他的眼睛一直都是如此，现在两年不见，这种目光甚至比从前更让人感觉发冷。
奶奶高兴地把江离拉到身边，跟江芹坐在一块儿。
看着两个孙女又像一家人地坐在饭桌上，奶奶眉心舒展，欣慰地连连点头。
爷爷在边上一声不吭，时不时注意着江成刚的一举一动。
而江芹则有些不自在，她跟江离也快两年没见面了，之前她还在张氏集团大楼做前台的时候见过几次面，可后来生了孩子回到成家，她就很少出门了。面对江离，她……心里有些异样，总觉得……很羞耻很愧疚！
在座的几人都不说话，只有婶婶热情地倒着茶，招呼服务员赶紧上菜。
“阿离，苏苏呢？你怎么也不带她过来，我们已经很久没见到她了，怪想念的。”
一番手忙脚乱之后，婶婶在对面坐下来，笑眯眯地问。
江离说：“她还有功课，所以在家。”
婶婶听了，便是道：“她还这么小，做什么功课，还是先释放天性多玩一玩才好。懂太多的话，心理压力很大的！”
江离说：“幼儿园里教的，她都很感兴趣，就算没有功课，她也会自己学习，自娱自乐。”
闻言，婶婶扯了扯嘴皮笑两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江成刚在边上抽着烟，熏得满屋子都是。
上菜之后，江芹忍不住呵斥：“爸，你能不能别吸烟了！这里这么多人，就闻你的二手烟，难受死了！”
江成刚扫了她一眼，闷声掐灭烟头，嘴里嘀咕：“你现在是富家太太，就知道嫌弃我了。以前你还不是自己闷在房间里抽烟，现在倒装得清雅！瞎讲究个什么！”
江芹咬咬牙，想了想还是不跟他争辩了，坐在那儿黑着脸。
菜上齐后，婶婶又开始热情招呼大家动筷。
江离吃了两口，“啪”一下放下筷子。
“我想知道，二十几年前，爸妈那场车祸到底是因为什么。”
她憋不下去了，她本来想好好吃完这一顿饭再说，可是面对江成刚，她实在忍不住了！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这一句，在座的人都停下筷子，惊讶望着她。
江离抬起头，两目直视江成刚。
身边，奶奶轻轻扯了扯她，小声说：“阿离，这个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我要听叔叔亲口说！”江离死死盯着江成刚，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叔叔，你来告诉我，当时的事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是你打电话让他们回来的吗？你在骗他们，是不是？”
听到她又开始质问从前的事，江芹莫名其妙发问：“你怎么回事？都多少年的事了，怎么还……”
后面的话，她戛然而止，回头不解地望着掐着手臂示意让她住口的婶婶。
婶婶跟她挤眼，让她不要多管，也不要掺和。
江芹也在这瞬间似乎明白过来某些事，不安地望着江离和江成刚。
对面，江成刚脸色有些发白，惊异片刻之后承认：“对，是我打电话的。可他们出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是他们自己违法超速！”
江离冷笑，又问：“那你打电话跟他们说什么了？”
江成刚眼神闪了闪，望向爷爷和奶奶，没有答话。
江离攥着拳头嗖地站起：“说什么了！”
奶奶见状，担心地拉扯江离的袖子。
那个事故，江离明明已经知道原因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在饭桌上提起！
可是江离态度坚定，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江成刚，势必要从江成刚嘴里挖出答案！
江成刚深深呼了口气，告诉道：“我跟他们说，我知道他们亲生女儿的下落了，让他们马上回来，否则那孩子就要被送出国，永远也不能见面！其实……其实根本没有这回事儿！我就是想让他们回来一趟，要点钱急用，就这么简单！行了吧！”
江离心中隐隐作痛。
又是钱。
江成刚就是想要钱，所以撒了这样的谎。
江离更是无法想象，如果当时她的养父母平安赶回了家，发现这是个骗局，会有多愤怒多悲痛！
可是真相，远不止这些。
她深深吸了口气，努力镇定自己的情绪，继续逼问：“还有呢，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江成刚眼神一震，突然就避开了。
他这一反应更让江离坚定，那封邮件里的东西，都是真的！
这时，婶婶连忙打了圆场，从包里拿出一张纸递了过来：“阿离，你这次不是问他一些有关身体上的事吗？你看，我们连体检报告都拿来了，以前那些老毛病你也知道，可是除了这些就没有别的了。你同意的话，明天就让人安排一下，让你叔叔去上班吧。他知道错了，知道以前亏欠了你，所以一定会好好工作的！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大家都不要再提了，好好生活才最重要，是不是啊！”
江离冷冷瞥了一眼那张体检报告，咬着牙声音颤抖：“他不是亏欠我，他是亏欠我爸妈！”
婶婶被吓到了，捏着那张体检不知还要如何收场，看看爷爷奶奶，又看了看江成刚。
这江离……似乎非要弄清楚当年那场车祸不可。
江成刚勃然大怒，刷一下站起来，大拍桌子：“江离！你不要以为自己有了点臭钱就是人上人了，跟长辈说话什么态度！”
长辈？他还知道自己是长辈？
江离嗤笑，还以为这么多年他从来都没有把自己当做什么长辈，孝敬父母疼爱晚辈，这些他从来都没做过。而现在他居然用这两个字来堵她，这未免也太讽刺和可笑了！
“你还记得吕叔吗？以前他经常来找你。”
江离声音淡淡，忽然问道。
江成刚脸色一顿，下意识跟婶婶对视了一眼。
这个动作，江离看在眼里。
她又问：“爸妈出车祸的那时，你们两个是不是见面了？”
江成刚顿了半会儿，理直气壮地开口：“他是我的老朋友，我们想什么时候见面，就什么时候见面，难道还要过问你不成！”
江离讥讽冷笑，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丢在桌上：“我查了爸妈去世后的所有家产，我知道这些全都被你变卖挥霍了，虽然不可能再要回来，但是这笔账我一定要好好给你清算。其中有二十万，你打进了吕叔的账户，你跟婶婶爱钱如命，那次怎么会这么大方？”
婶婶连忙把那份文件拿了过来，江成刚也凑了过来看里面的东西。
当看到那张流水账单以及那些变卖合同时，他颤抖地咽了咽口水，张了张嘴想要说话。
可是江离抢在他前头开了口，道：“你想说是借给他的吗？呵，我可不信。你自己都不够花，怎么可能借二十万给他。况且，这二十几年，你就算把家里花得一份不剩，也从来没想过去催债！你也不要告诉我，是你还钱给吕叔，他比你还大手大脚，怎么可能会有钱先借给你？江成刚，你说清楚，这笔钱是干什么的？是不是你跟他合谋设计的这场车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