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的脸上难掩失落,又强打起精神安慰绿芜:“夫人,不要伤心,说不定大家是要给你一个惊喜呢!”
绿芜却不以为意,撩帘吩咐轿夫:“去城南东市!”
小乔诧异:“夫人,您又要去东市!那里鱼龙混杂的!您现在不比以前,身份不同了……”
小乔剩下的话被绿芜用手尽数挡住,只能发出“吚吚呜呜……”的声音。
如今天下四分,分别为东镜国、西凤国、北离国、南枫国。俗语有云“东瓷西纱南茶北”,这句话形象概括出了东镜国的瓷器、西凤国的流纱、南枫国的茶叶、北离国的。其中,东镜国的瓷器以釉质透明如水,胎体质薄轻巧而名满天下。瓷器也成为了东镜国经济的支柱产业。每四年,东镜国都会举办一次制瓷大赛,选出技艺最佳的制瓷大师。
制瓷大师不仅会获得东镜国在制瓷方面技术与经济的无条件支持,更会在朝堂中赢得偌大的尊重。几百年来,胜任制瓷大师的均为男子。
京都城南东市是瓷器的汇聚地,汇聚了来自全国各地的优秀制瓷师。沈莹莹在现代大学主修的就是现代制瓷技术,穿越后,更是常常偷跑到东市参观大师们制瓷与绘瓷。
不一会儿,东市就到了。人群熙熙攘攘、比肩继踵,人流如织。东市永远是京都最繁华的所在。
来的路上,绿芜早已和小乔换好了男装。她纵身一跃,跳下软轿,从袖中摸出几锭银子交给轿夫。
“劳烦你们在路边等一会儿!”她神采飞扬,眉目雅致,一身合体的锦绣白袍,边角滚着波浪云纹,好一位秀气的翩翩佳公子。
轿夫得了赏银,欢天喜地地在旁边坐下。
绿芜从袖中摸出一把绘着花鸟鱼虫的折扇,“浦……”得一声展开,摇晃着迈步扎入人群。
街道两侧到处是林立的瓷器铺。各种各样的陈设器、文房用具、冥器、日用器玲琅满目。色彩明艳的瓷身上绘着栩栩如生的人物、动物、花鸟。年轻的制瓷师坐在店铺门口,手执画笔,细细地在瓶身上描绘。
人群在店铺门口热闹的交谈,谈论着最新的制瓷技术。
绿芜径直来到常来的名叫“东来客”的瓷器铺前。一进门,店小二小福立刻笑吟吟迎上来:“姜公子来啦!”
绿芜双目莹莹:“我前几日订得那双榴开百子的花瓶到了吗?”
小福笑呵呵地回答:“到了到了,早就给您包好了小心收着呢!就等您过来取!”
佟掌柜从里屋出来,拱手作揖:“姜公子!”
绿芜回礼:“佟掌柜!”随后,她左顾右盼,发现以往生意火爆的东来客竟然一人也无,不禁有些好奇,问:“今日怎么客人如此稀少啊?”
小福恰好将花瓶帮绿芜取来,神神叨叨地压低声音:“今日可是有贵客在咱们店里呢!掌柜的一早就关门谢客了!唯恐招待不周,惹贵客生气呢!”
闻言,绿芜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抓着小福哀求:“这位贵客怕是技艺高超的制瓷师吧?小乔!”她转身给小乔使个眼色,小乔连忙将一个金元宝塞到小福的手里。
“好小福,你带我去看看!”绿芜娇声哀求。
小福缩缩脖子,把金元宝推出去:“姜公子,今日可不行啊!”
最终,小福还是抵不过绿芜的软磨硬泡,悄悄带着绿芜与小乔绕过后堂,答应带他们去偷窥一眼制瓷大师。
三人蹲在窗沿下,小福轻手轻脚地推开窗户,屋内的情形透过细长的缝隙展现在三人的眼前。
绿芜伸长脖子,刚看了一眼端坐在屋内的制瓷大师,身后便传来了小乔的声音:“这不是百里公子吗?”
小乔话音一落,窗户“啪……”得一声合上了。绿芜转头去瞪小乔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随着脚步渐响,一双金线墨靴出现在绿芜的眼前,她抬头装傻嘿嘿一笑:“百里公子,好巧啊!”
百里墨美得雌雄莫辨的脸上露出一抹清淡的笑:“呦,原来绿夫……”
他剩下的话尽数吞进了肚子里。绿芜跳起来,用手捂住了他的嘴,脸上保持着嘿嘿的傻笑。
其余几人皆用“这两人什么情况”的眼神看向他们。
虽然早就知晓百里墨在瓷艺方面技艺高超,然而实际接触一日,绿芜才惊觉他简直是瓷艺方面的天才。由他指点几句烧制而出的瓷器,精美绝伦,美仑美央。
胎体薄如薄翼,釉质透明如水,洁白的瓷体上敷以蓝色纹饰,简单几朵青花,素雅清新,充满生机。
绿芜捧在手里,叹为观止,赞叹一山真比一山高啊!
日头落山,黄昏而至。绿芜才带着小乔恋恋不舍地离开,临走时,百里墨大手一挥,大方地将这只青花瓷釉花瓶送给了她。
绿芜虽有迟疑,但还是抵不住内心的渴望,抱了花瓶,对百里墨千恩万谢,带着小乔离开了。
小乔一路叨唠:“夫人啊,您现在不比在相国府啦!若是被王爷知道您在外面抛头露面可如何是好?”
绿芜捂着耳朵,摇头大喊:“行啦行啦!你说得我耳朵都起茧了!”
回到相国府,一进门,原本对绿芜冷冷淡淡的奴仆们纷纷露出谄媚的笑容:“二小姐回来了!”
小乔诧异地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绿芜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都吃错药了!”
管家柳伯将两人带到府中饭厅,绿芜差点怀疑自己眼花:赫连璟竟然端坐在席间。
姜坤、姜潮、杨氏以及妾侍刘氏、柳氏作陪。姜青芜显示惧怕男女之妨没有出席。
姜坤一看到绿芜,顿时拉下脸来,斥责:“一整天跑到哪里去了?”
绿芜早有对策,立刻接过小乔怀中抱着的花瓶,笑眯眯地献上去,说:“阿姐下月就要入宫封太子妃。女儿特意去东市为阿姐挑了这对花瓶,先取个平平安安之意。父亲,您再看这花瓶上的图案,绘着石榴与葡萄,是多子多福的彩头!”
姜坤素来疼爱嫡女姜青芜,见她送了这么有意义的礼物。顿时怒气消了一半,哼了一声,示意她快坐下。
杨氏用帕子印了印嘴角,柔声细气:“阿芜,都是出阁的人了,性子还是如此毛躁!你娘亲去地早……”一边说她一边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角:“都怪大娘照顾不周!如今你做了翠微公主的陪嫁,可千万要贤良恭顺,不得如在家中时惹是生非!”
绿芜心中冷笑:这就是杨氏最擅长的手段。面上字字句句是为她着想,实际上绵里藏针,哪一句不是对她明朝暗讽。
她在赫连璟旁边坐定,笑说:“夫人教诲的是。阿芜谨记在心!”
这时,她旁边的赫连璟斯条慢理地开了口:“阿芜很是用心,父亲母亲都很是喜欢。”
他这一句话明显替绿芜平了反,纵使杨氏如何讽刺,反正赫连家很是满意。
一股暖流入心,绿芜忍不住抬头看了赫连璟一眼,见他依旧是冰冷的面瘫脸。不过,她却为何越觉这张脸俊俏了许多?
晚宴散去,时辰已然不早。姜坤便提议两人在相国府府歇。他本是句客气话,认为今日是翠微公主与绿芜一同的回门之期,赫连璟能陪绿芜回一趟娘家已然不易,定然是要返回王府陪伴翠微公主。
谁料赫连璟竟然一口应下,连几句婉转之话都没有。
姜坤只得吩咐丫鬟们下去准备。
浣花阁。
绿芜抱臂,做出防卫的姿态,歪歪脑袋,阴阳怪气:“你睡地下!”她可没忘这个变态夺了他初吻,还把她当做替身!
赫连璟大方地解开身上的蟒白长袍盘扣,斜了绿芜一眼,语气平淡:“本王是客人!怎会有让客人睡地上的道理!”
绿芜眼珠骨碌碌一转,嬉笑着说:“你不是也会用绳睡在墙上吗?反正我是不能离开香甜的床铺!”说完,她呈“大”字形躺在床榻上,用锦被盖住脸,紧紧将自己裹成一个大茧子。
累了一日,很快,绿芜就陷入了甜美的梦乡。
赫连璟听到绿芜错落有致的呼吸声,他慢慢挪到她的床边,低头,看她睡颜甜美,长睫毛如小扇似的高低起伏。
她的脸与回忆中那张清纯婉约的脸重叠在一起。
他不由伸出手,缓缓抚摸着她幼滑的肌肤,低低呢喃:“琬晚。”
梦中,绿芜回到了现代。她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爸妈,三个人其乐融融地围坐在一块吃火锅。最后一块羊肉下锅,绿芜猛然睁开了眼睛。
她坐起来,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心中有些唏嘘:哎,恐怕这辈子都得困在这里了!亲爱的爸爸妈妈,请饶恕你们不孝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