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绿芜对镜自照,菱花铜镜里, 娇艳的容颜如雨后海棠,白皙中氤氲出若干绯红。
小乔拈起一朵黄蔷薇,斜插在她浓墨如染的鬓发间,笑言:“夫人,您今日真好看!连这花都比谢了!”
绿芜面颊一红:“小妮子,你休得取笑我!等你出嫁那日,看我如何收拾你!”
闻言,小乔连忙告饶:“不敢了,奴婢不敢打趣夫人了!”说着,她拿起桃木梳,帮她梳理着鬓间散发:“夫人,希望您也能早日给王爷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王爷!”
说起孩子的事,绿芜的目光不禁黯然了几分,想起青芜生下的世子,顿时有些心烦意乱。
小乔看出她神色间的复杂,连忙闭上嘴巴,再不敢随便多言了。
雪荔宫。
听到眼线回报赫连璟与绿芜圆房一事,青芜双眸危险地眯起,双手不自觉攥紧裙裾,再松开,裙裾已破,足见她憋了多大的力气。
“下去吧!”尽管双手上青筋暴起,她的声音却一如既往得温柔缠绵。
“是!”地上的侍女跪拜,悄悄退了下去。
室内,一室黯然,风掀动纱帘,静卧在摇篮里的婴儿睡得香甜,青芜走到摇篮前,伸出手,温柔地摇动着摇篮,随后,她目光危险地一眯,竟是用手狠狠地掐住了婴儿的脖子。
睡梦中的婴儿痛苦地挣扎扭动,四肢乱蹬乱舞,嘴里流出长长的涎水。
青芜忽然醒过神来,听到孩子的哭声,连忙弯腰将孩子抱在怀中,低声哄诱着:“哦,荫儿不哭,荫儿不哭!”她一边说,竟是一边落下泪来。
泪珠滴滴答答,落在孩子的脸上。
孩子虽小,却似乎已与娘亲有了心灵感应,停止哭声,乱舞着手臂,做出竟是要帮她擦泪的举动。
青芜一时情难自禁,抱着孩子,痛哭出声。
过了一会儿,青芜的声音从室内传出,她的声音恢复了素来的冷静自若:“墨竹,宣姜清甜入宫!”
“是,娘娘!”墨竹颔首答应。
兰陵王府,流鸢阁。
绿芜正在屋中静坐,小乔忽然从屋外跑进来,面带焦灼,语气不知所措:“夫人,不好了!清甜小姐在府外穿孝服哭诉,说要夫人还她妹妹的性命呢!”
云澜紧跟着小乔走进来,不过她素来稳重,此刻脸上也显示着凝重:“夫人,您最好还是出府去看一看。姜小姐在府门口又哭又闹,许多百姓都聚集在府门口,此事若是传出去,怕对夫人清誉有损!”
绿芜颔首,领着她二人向府门口走去。
府门口,姜清甜一身白色孝服,跪在府门正中,两个白衣丫鬟跟在她的身后,亦低头安静地跪着。
围观群众自发围成一个圈,看到绿芜出来,指指点点地窃窃私语。
姜清甜看绿芜出来,立刻尖声惊呼:“绿芜,你还我妹妹!她年少貌美,花骨朵儿一般的人儿,正值盛年,年后就要议亲!你怎 ……下得去手?”她一边说一边哭得微微颤颤,几度哽咽:“况且你与她 本是宗亲,姜绿芜,你如何狠心 … 竟然 …下得去手!”
闻言,围观众人纷纷对绿芜指指点点,目露不屑。
云澜连忙上前搀扶姜清甜,给小乔使个眼色,想将她扶到府中去。
若放任她一直在府门口叫嚷,怕是人多嘴杂乱,三人成虎,对绿芜不利。
小乔会意,连忙跑上前,扶着她另一边胳膊。
云澜一边扶姜清甜,一边温声解劝:“表小姐,这其中定有误会。令妹之事已经移交给慎刑司,相信慎刑司一定会给表小姐一个公道!外边风大,您身体娇弱,不如进府喝一杯参茶。”
“慎刑司?”姜清甜高声尖叫:“谁不知道她的姐姐贵为太子妃,位高权重,只要她姐姐向官府打个招呼,我这妹妹可不就是枉死了吗?呜呜 ……”
说完,她环顾四周:“各位父老乡亲,小女子无权无势,不能与位高权重的兰陵王府抗衡,只希望各位父老乡亲为小女子做主!俗话说公道自在人心!只要各位为小女子说句公道话,纵是慎刑司也不敢颠倒黑白!”
“看这女子如此可怜,其中定有隐情!”
“是呀!是呀!谁不知道这些王府内的达官贵人视人命如草芥!”
“吱吱,哭得真可怜啊!”
……
绿芜听着众人的议论,她冷眼旁观,看姜清甜在面前惺惺作态,款步走上前,伸出手,捏住姜清甜的下巴,问:“是阿姐叫你来的?”
闻言,姜清甜的目光中有一丝闪躲,语气也不由结巴了起来:“你 …你胡说什么!”
“她是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一个闺中阁秀愿意出来抛头露面?”绿芜轻轻嗤笑一声:“你回去告诉她!想用天下悠悠之口来吓死我?她这招未免太过弱智!哼 ……”
冷哼一声,她放开手,姜清甜狼狈地甩头。
绿芜站起来,朗声说:“各位乡亲,此乃本府的家事,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其中隐情不便多言!今日之事,众位乡亲只当看了一场戏剧,看过便忘了吧!若是有一丝风言风语传出去,不要怪我兰陵王府手段铁血!”
她此话一出,众人连忙缩头缩脑,京都谁不知兰陵王手握重权,连皇上都要对他礼让三分。
小乔会意,立刻高声说:“大家都散了啊!散了啊!”
众人议论着,纷纷转身要走。
姜清甜脸色一白,忽然从地上一跃而起,恶狠狠地看了绿芜一眼,随后大声尖叫:“天可怜见得!青天白日,日月昭昭,今日,小女就血溅你府门,求上天开眼,给我小妹一个清白!”
说完,她竟是一头触向府门前的石狮上,霎时,血溅三尺,一个绮年玉貌的人儿立刻血肉模糊、香消玉殒。
“啊!小姐!“她的两个丫鬟扑上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众人惊诧,更是炸开了锅,围在一起,再不肯离开,皆对绿芜怒目而视。认为是她逼死了姜清甜。
绿芜倒是没料到姜清甜会以死相逼。她连忙镇定心神,虽然姜清甜撞石狮子时也曾手足无措,但是迅速命令自己镇定下来,回想在现代时看过的警匪片,首先要保护案发现场。
绿芜连忙镇定下来,指挥小乔去叫管家家丁,随后,问云澜:“王爷什么时候回来?”
每日清早,赫连璟都要去军营中视察军情,雷打不动。
云澜回答:“应该还有半个时辰。”
“晟睿在哪?你马上派他去将王爷请回来,就说家中出了大事,另外,马上派人去慎刑司报案!”
云澜语气担忧:“夫人,您一个人在这里行吗?”
“我没事!快去办!这里有我,慎刑司官员没来之前,这里不能被人破坏,我在这里守着,你快去!”
“是!”云澜转身就进府去了。
她思想现在时辰还早,晟睿应该在后院练剑,她赶到后院,没见到晟睿,返回他的寝室,刚要进门,却听到内里传来女子的哭声:“你只知道听王爷的话,那我呢?我怎么办?如今,肚子都这么大了,想遮也遮不住了!”
听到女子的声调,云澜脸色一白,但是想到绿芜那边还紧急,也顾不得许多,立刻推开门,果不其然,看到彤雪与晟睿站在一处。
两人乍然看到云澜,吓得脸色苍白。
云澜立刻将绿芜吩咐之事告诉晟睿,晟睿领命,跨步出门。
他走后,云澜转头,看着脸色惨白的彤雪,说:“现在情况紧急,我没时间与你说这事。可是,府中谁人不知晟睿与小乔交好,你们这又是怎么回事?”
彤雪支支吾吾:“这事…这事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
“那便稍后再说吧!”云澜深深看了彤雪一眼,起步走出门去。
很快,慎刑司的官员便赶到了。英姿飒爽的桑柔又在其中,看到死在府门口的姜清甜,她俯下身去,用手探视了一下鼻息,随后又在她身体各处按压。
桑柔的头领是一个名唤雷声的长胡大汉,若不是身穿一套官服,还只当是街头的泼皮无赖。
看桑柔目光严肃,雷声问:“有什么发现?”
桑柔抬头问绿芜:“夫人可是亲眼看到姜小姐撞死在这里的?”
绿芜点点头:“亲眼所见。”
“可是…据属下初步判断,姜小姐的致命之处并不在头部,而很有可能是…中毒。不过若要确定的答案,还需将尸体抬回慎刑司做化验后才能确定。”
雷声点点头,给手下使个眼色:“抬回司!”
这时,几匹骏马从府街外奔来,停在府门口,赫连璟翻身而下,身上的练武服还未脱下,显然是从军队匆忙而归。
绿芜一看到他,悬挂在半空的心仿佛瞬间回落到底,赫连璟走到她身边,攥住她的手,感觉她手心冰冷,显然是受过惊吓。
雷声等人弯腰向他行礼:“参见兰陵王!”
赫连璟面目冷峻,摆手,回说:“各位大人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