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请免礼。”魏子衿示意宫女莲芷将自己扶起来,靠坐在软垫上。
她脸色虽带着产后的虚弱,浑身却又散发出母性才有的光辉。投向襁褓的目光里,带着初为人母的喜悦与慈爱。
“臣妾听说太妃娘娘早产,心中关切,虽心中替您高兴,却又烦忧您的凤体。因此特地带来了蜀地独产的凤蕊竺粉,此粉滋阴大补,以红糖水冲之服用,能达到滋阴补阳的效果。丹朱,还不快呈上来。”
青芜一声令下,丹朱连忙捧上来一个红漆锦绒的匣子。
“皇后有心了。”魏子衿淡淡一笑:“本宫定然每日按时服之,不辜负皇后的一番美意。”
“听说小皇叔乖巧可爱,臣妾可否看一看?”
“莲芷,将小皇子给皇后娘娘抱过去。”
莲芷小心翼翼地将襁褓抱到了青芜的怀中,青芜逗弄着襁褓中的婴儿,忽道:“臣妾听说秋露殿的宫女秋凝不久前刚刚产下了一名男婴,不知何故,秋凝与孩子无故失踪了。宫中出了这样的大事,臣妾作为后宫之主定然要彻查到底。”
说完,青芜抬头,直视着魏子衿的脸。她原本以为魏子衿一定会害怕地不敢与她对视,没想到,魏子衿安之若素,依旧平和地靠在床榻上,淡淡地道:“皇后所言甚是,宫中宫女无故失踪,不是被人谋害就是自己设法偷跑出宫,的确需要彻查,以肃宫纲。”
“有皇上与太妃的支持,臣妾相信清肃宫纲,正直视听,后宫必定会越加和谐。”青芜笑道。
莲芷捧上来一碗桂圆莲子羹,魏子衿一边用汤匙舀着羹汤一边说:“皇后与皇上夫妻几载,膝下只有荫儿一个龙子。如今,新皇登基,后宫之中却甚是冷清,开枝散叶是后宫的根本。如今,后宫之中好山好水,却少了宫妃们姹紫嫣红的点缀,甚是冷清。不如趁新帝登基的大好时机,遴选几位德才兼备的世家之女进宫,不仅可以替皇后分忧解难,也为后宫增添生机啊!”
闻言,青芜的嘴角勾起一丝讽刺的冷笑,抬头,却已是一脸温婉良善:“太妃所言甚至。臣妾也在皇上耳边多次提起此事,不过皇上说自己刚刚登基,又在先帝孝期,理应励精图治,不敢留恋女色,以免落下荒唐昏庸的罪名。”
就在这时,一声“皇上驾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两人同时抬头,看到富贵威仪的新皇大步跨入,他面上带着英姿飒爽的爽朗,又难掩激动快活的欢快。
“太妃,快让朕抱一抱皇子!”
魏子衿掩嘴一笑,命莲芷将孩子抱过去。三人心知肚明,这孩子是新皇的亲生骨肉,因此,新皇对这孩子格外疼爱,搂在怀里舍不得放开。
虽然名义上,这孩子是新皇的弟弟。
“这小嘴,小手,小眼睛,真可爱!太妃,你看,他这白白的皮肤是随了你啊!这眉毛,与朕倒是有几分相像!”新皇丝毫不将青芜放在眼里,与魏子衿倒像是一对恩爱夫妻。
虽然名义上两人是庶子与庶母的关系,不过如今新皇大权在握,难免有些得意忘形,在宫女们面前一点不避讳。
魏子衿倒是连忙纠正:“皇上与皇儿是兄弟,血脉相连,自然兄弟相亲。臣妾还有一事向皇上相求。”
“何事?”
“皇上可否为皇儿赐名?”
新皇沉吟,须臾,笑道:“此儿眉眼如星,天资聪颖,不如取名聪字,就唤名星聪吧!”
“星聪,星聪。臣妾替星儿谢皇上赐名!”魏子衿笑道。
襁褓中的婴儿似乎感应到两人的欢喜,亦“咯咯……”笑出声来,青芜作为一个旁观者,觉得两人甚是像一家三口,而她则成了一个局外人。
她淡淡一笑,敛下眼眉,遮住了眼中深沉阴暗的眸光。
就在这时,新皇的贴身太监李霖进来禀告:“启禀皇上,二皇子由边境返回,特地来恭贺皇上的登基之喜!此刻,正在潜龙殿候着。”
闻言,新皇不悦地皱眉:“他回来干什么?朕不是让他好好在边境呆着吗?”
宫殿中宁静欢乐的气氛瞬间凝滞,新皇不悦地皱着眉头,许久,将襁褓送回莲芷的怀中,皱着眉头出了殿门。
新皇离去后,青芜也告辞离去。她带着宫女在御花园里漫无目的的行走。
夏日荷花开,荷叶田田,宫女们正撑一支长篙,慢悠悠在河水里划行,一些跪在小舟上,用花瓶收集荷叶上的露珠,用以烹茶。
青芜无聊,依在栏杆上看宫女们汲露珠。兰舟一尾尾划过,青芜的目光忽然被一个白衣澜裙的宫女吸引,她连忙吩咐丹朱将她叫过来。
那宫女来到青芜面前跪下行礼,青芜看她杏眼桃腮,一副楚楚可怜惹人怜惜的样貌,见着她,行礼的时候还瑟瑟发抖,徒然惹人怜惜。
“你叫什么名字?”青芜的语气充满高高在上。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名叫燕晚。”小宫女抖着肩膀道。
青芜点点头,说:“以后,你就留在本宫身边贴身伺候!”
闻言,燕晚连忙磕头谢恩:“奴婢谢皇后娘娘恩典!”
潜龙殿。
新皇与二皇子对立而坐,从各个方面来说,二皇子都比新皇更适合坐在龙椅上。
他外貌隽秀俊朗,身材高大孔武,气度不凡,一双朗朗星目,宛如尽收朗朗乾坤,一眼望去,那双深邃潜沉的眼睛令人轻易拜服,不由自主生出敬畏之心。
而相比之下,新皇就显得单薄了许多,虽然长年在宫中,他身上浸润着富贵气度,却在二皇子浴血边关而养成的英勇气度之前,显得单薄孱弱。
自小,二皇子在各个方面比新皇都略胜一筹,因此,新皇这个大哥从心底里来说,在二皇子面前,总带着些自卑与抵触。这也是为何,新皇总不愿意与二皇子共处一室,更是在登基大典之际,直接命令他不要回京。
因此,对二皇子贸然回京这件事,新皇颇感不满,皱着眉头问:“二弟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就回京了?”
二皇子淡淡道:“边关风云诡谲多变,臣弟确实应该镇守关外,不过臣弟听说圣上将兰陵将军关押在牢,不得不亲自回京为他请命了。”
闻言,新皇皱眉道:“兰陵将军与爱妾绿夫人涉嫌污蔑皇后毒杀先帝,此等罪名罪无可赦,定然是要杀头以儆效尤的!”
“圣上未免太过糊涂!”二皇子冷笑一声,星目里尽是冷光:“圣上作为一国之君,仅靠几位女子的轻率之言就判定一位功勋卓越的功将死罪,殊不知一名良将对一国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若兰陵将军被赐死,边界邻国得到消息,定然会蠢蠢欲动,到时圣上定然会得不偿失!”
“你……”素来,新帝在二皇子的巧舌如簧面前都只有吃瘪的份儿,他思索良久,却硬是想不出反驳之词。
“圣上,后宫中女子争宠历来都不择手段,昔日的梁惠妃、璟绣妃就是最好的例子。若圣上因为后宫女子间的争风吃醋而误了国中大事就是东镜的千古罪人了!”
二皇子的一席话将新皇堵得哑口无言,干瞪着眼睛说不出一句反驳之词。
“请圣上尽快释放兰陵将军!前线战事紧急,臣弟与兰陵将军有要事相商!”二皇子话说得客气,语气却带上了明显的胁迫意味。
很快,绿芜与赫连璟就被释放。
二皇子亲自驾车去牢狱中将两人接去皇子府邸接风洗尘。席间,二皇子与赫连璟开怀畅饮,绿芜坐在旁边,见两人把酒言天下政事,话世间不凡功臣。大有惺惺相惜的感觉。
绿芜看着雄才大略的二皇子,在他的身上,她才看到了帝王应有的英雄气魄与练达智慧,而此刻,坐在龙椅上的那位新皇,与面前气吞山河的二皇子相比,的确相形见绌、黯然失色。
绿芜端着酒杯,忽然想起了自己曾学过的一首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
宴席的末尾,二皇子忽然意味深长地对赫连璟说:“璟,你信上所言确实为真?”
赫连璟沉吟了一会儿,抬头,目光郑重,举杯,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本王敬你!”二皇子举杯,眼间眉梢都洋溢着狂喜。
绿芜忽然想到:或许,二皇子特意从千里之外赶回来营救赫连璟,他们两人一定达成了某个秘密的约定。
回府的马车上,绿芜问出了心底的好奇:“阿璟,你可是答应了二皇子什么?他才特意从边境赶回救你我二人?”
赫连璟伸出胳膊,紧紧将绿芜抱在怀中,他的眼睛格外的明亮,如暗夜里最璀璨的星辰:“我在信上答应他,若此事成,此后我助他得到锦绣江山,他许我一世繁华。”
随后,他低头,轻吻着绿芜的额头,说:“阿芜,这次回去,我要与公主合离,然后用双手为你撑起一片碧蓝晴空,再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