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璟回到流鸢阁,看到房门紧闭,他伸手敲门,低声喊:“阿芜,阿芜,开门啊!是我啊!”
然而,他敲了很久,门却没有丝毫要开得迹象。他皱着眉头低喊了一句:“阿芜,若你再不开,我就踹门了啊!”
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云澜出现在赫连璟的面前。她屈腿行礼:“王爷。”
“夫人呢?”赫连璟掠过她就欲向房内走。
“王爷,夫人说她不想见您。”云澜的脸上满是为难,伸手阻拦赫连璟的脚步:“王爷,您看在奴婢替夫人做事的份儿上,给奴婢一点脸面吧!”
云澜的语气几近乞求,赫连璟不得不停下脚步,质问云澜:“云澜,你是兰陵府出身的丫鬟吧?若本王没记错,你自十岁进君子阁就在本王身边伺候,如今,却是不认本王这个主子了吗?”
云澜的脸上尽是为难:“王爷……”
这时,绿芜的声音响起:“你想说什么?”
“阿芜。”赫连璟抬头看到她,只见绿芜傲然地站在厅堂前,她的脸上带着几丝无望的心碎,憔悴的苍白中隐藏绝望:“还是想为你的滥情找借口吗?”
绿芜自嘲地冷笑了一声:“阿姐还好吗?你们的孩子还好吗?”
赫连璟也是个刚强的脾气,听到绿芜出言不逊,拉下脸来:“姜绿芜,注意你的言行!公然污蔑宫妃可是要杀头的重罪!”
云澜见情势不对,连忙告退离开。
云澜走后,两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对峙而立。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极长,交汇重叠,却带着几分孤独的寂寥。
“重罪?”绿芜嗤笑一声:“赫连璟?你会不会害怕重罪?若当今圣上得知小皇子是你与太子妃的骨肉,你还能安然地站在这里吗?”
“闭嘴!”赫连璟害怕隔墙有耳,连忙出声制止她:“行了!姜绿芜,你到底想说什么?不要拐弯抹角,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吧!”
他强势的态度与蛮横的语气让绿芜绝望,她的心充满绝望。这个男人,从不会由她掌控,也不会考虑她的处境,他总是如此自私地我行我素,她与他说了多少次,要处理阿姐的事,若小皇子的身份败露了,她和他谁都难逃一死!
然而,就是因为他的自私,他的一拖再拖,事情发展到了如此糟糕的地步!
阿姐不断地以这个孩子来胁迫他,是啊!是她太傻,男人可以对女人绝情,却不会对自己的孩子绝情。从内心里,赫连璟一定也关爱着小皇子,毕竟,血缘是永远都斩不断的。
是她傻,是她还傻傻地相信他,可以将此事妥善地处理掉!
一股郁气在绿芜的心头凝结,她起步就向门外走:“我走!我离开!”
说完,她就掠过他,大步向外走。
赫连璟也是个倔脾气,在雪荔宫中发生的一切本就让他心烦意乱,返回王府,还要忍受绿芜的无理取闹。他的脾气亦冲向头顶:“姜绿芜,你想清楚!兰陵府的门好出却难进!”
绿芜更是那种吃软不怕硬的主,闻言,脚步走得更快,没有丝毫留恋,一阵风似的离开了流鸢阁。
她走后,赫连璟气得一拳撞到门框上,火冒三丈。
绿芜离开兰陵府,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行走,却忽觉所有的繁华都不属于自己,自己仿佛只是一个局外人。自从嫁入兰陵府,与赫连璟经历点点滴滴。快乐的、痛苦的,她的心中便只有他,一言一行、一哭一笑,皆由他而起,如今,离开兰陵府,她才惊觉自己什么都没有。
她走到一处小酒馆,店小二热情地上来招待。绿芜胡乱点了几个菜,一壶酒。
她知道孕妇不宜饮酒,可是心中的愁绪却无处消解,仿佛只有通过酒这个通道,才能发泄出心中的痛苦与沮丧。
深更半夜,一个衣饰华丽、绮年玉貌的女子独自在小酒馆中饮酒,自然容易招来有心人的觊觎。很快,两个在江湖上舔血为生的歹人立刻锁定了绿芜。
一壶酒入腹,绿芜的头有些晕,仿佛那些愁绪也远离了。她摇摇空空如也的酒壶,大叫:“小二,拿酒来!”
“客官,来喽!”小二答应着,手中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
一个长髯大汉截住小二,从他手中将托盘抢过去,向绿芜走去,小二惧于大汉身上的危险气息,不敢不从,缩缩脖子,转身走了。
大汉将酒壶放在绿芜的面前,淫笑着:“小娘子,你要得酒!”顺势,摸了一把绿芜白腻柔滑的手。
绿芜睁开朦胧的醉眼,眼前的大汉在他眼中出现了两个重叠的影子,她喏喏地说:“别晃!别晃!”
大汉与身后的兄弟来一个会意的眼神,那是个尖嘴猴腮的瘦男人。瘦男子也走过来,拉开椅子,在绿芜的旁边坐下,狞笑着:“小娘子,所为何事,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啊?不如说出来,我们哥俩帮你想想办法!”
绿芜迷迷糊糊地说:“赫连璟,坏蛋!”
两个歹人见绿芜的意识已经有些不清楚了,一左一右扶起她,口中说着:“小娘子,这里吵的很,咱们找个清净的地方好好聊!”
“慢着!”一声动听的男声传来,两人抬头一看,见是一个白衣如雪的男子站在对面。他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无暇剔透的肌肤,精致俊逸的五官,如谪仙脱俗出尘。
瘦男子出声,咋咋呼呼:“快滚开!别坏了爷的好事!”
司雪衣淡淡一笑,如白梅皎洁,他伸出折扇,轻笑:“把她放下。”
“不放又怎样?”长髯大汉挑衅出声,两人见司雪衣身形瘦弱,以为他不过是好吃懒做的花花公子,肯定是一个绣花枕头。
“不放?就等死吧!”司雪衣话一出口,手中折扇便矫若游龙,带着强劲的风力,两个歹人还来不及看清他的身形变化,只觉剧痛从手腕传来,随后,膝盖一痛,跪在地上,哭天抢地:“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
司雪衣长臂一伸,绿芜便落在他的怀抱中。她迷迷糊糊地说着:“赫连璟,坏蛋!你这个大坏蛋!”眼泪顺着她的眼角向下流,打湿了衣衫。
司雪衣心中一动,打横将她抱起,身形游移,很快便离开了酒馆。
酒馆众人只当司雪衣是仙人降世,美若谪仙,惊诧地瞠目结舌,甚至有几个跪在地上,直接向着他离去的方向磕头:“神仙啊!神仙啊!”
司雪衣将绿芜带到他在城外的别苑,将绿芜放在床榻上,他看到绿芜的面色潮红,闭着眼睛不断说胡话:“赫连璟,赫连璟…你这个混蛋。”
他伸出手掌,覆在她的额头上,发现她的额头温度极高。
“倾羽,快去把红鸾叫来!”
不一会儿,红鸾走了进来,红鸾擅长医术,她伸手帮绿芜把脉,又查看她眸中状况,说:“主公,绿夫人她只是身感风寒,加之心气郁结,因而引起了风寒之症。”
“你去帮她熬一些治风寒的药。”司雪衣吩咐。
红鸾点点头,退下了。
红鸾退下后,隐藏在他看不见的阴影里。她看到他用那种无比怜惜与珍爱的目光望着绿芜,即使她的口中呼喊着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
红鸾忧郁地叹了一口气,心想:情之一字最是难解。他一心在绿夫人的身上,又何时看得到一直默默守护在身边的她?红鸾思虑了一会儿,最终,只是默默地退下,去院中帮绿芜煎药。
因为她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纵使痛苦,她还是可以一直陪在他身边,时时刻刻看到他。而主公对绿夫人,却只能遥远的思念,看不到,见不到,思念,如最啃噬心的毒药,让人痛苦不堪。
绿芜走后,赫连璟叫云澜送来几瓶酒,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喝了一晚的闷酒。等到醒来,已是第二日,日上三竿,阳光普照。
赫连璟感到头痛,脑袋也昏昏沉沉,揉着太阳穴,唤云澜:“云澜!”
云澜推开门进来,低眉顺眼:“王爷。”
“夫人还没有回来?”他沉声问。
云澜摇摇头:“王爷,您知道夫人也是个倔脾气……”
“她爱回来不回来!”赫连璟赌气:“都是本王惯得,让她连一点规矩都不懂了!好了,你伺候本王更衣吧,本王还得去一趟皇宫。”
云澜本想再说两句,看赫连璟的怒气还没消,将喉咙口的话又咽了回去,敛眉答应:“是!”
云澜帮赫连璟梳头,他喃喃地说:”你说她会去哪里呢?回相国府了吗?”
云澜点点头,手指上的动作不停,他的黑发在她手指中灵巧翻飞:“夫人在京都里也没什么朋友,应该会回相国府去。”
“云澜,本王命你下午将夫人常用的衣服首饰都送到相国府去,传本王的话,她在相国府中想住多长时间就住多长时间吧!”
云澜闻言,觉得这两个人真是好笑,如孩子闹别扭,明明互相关心,是想打探对付到底在哪,偏偏还要置气,但是她一个奴婢,哪里有置喙的余地,只得点点头:“奴婢知道了。”
不过,她可不会如实传达他说说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