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人有些人不认得这老爷子是谁,但也有些人瞧见这老爷子的时候倒吸了一口凉气。
别看老人家已经年迈,走路还得拄拐,人家那是实打实的大人物,本地人,以前在京城当过大官的,后来年纪大了,才归老举家搬回来,县太爷见了他还得要恭恭敬敬的下跪,喊一声张老太爷呢。
不知道内情的看个热闹,知道的内情的,眼神都变得戏谑,就是想瞅瞅王映柔怎么圆回来。
王映柔不曾见过张老太爷,因为张老太爷素有古时文人的风骨,最不喜欢铜臭味道,她老爹几次登门想要求见,都被打发走了。
虽然认不出来人,但见老爷子身上的气度与威严,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他来历不凡。
王映柔还算是有脑子,原先黑沉的脸唱戏似的变了另一幅神色,笑盈盈的,对比她的笑脸与那摊前汉子的魁梧强壮,不知内情的人乍然瞧见,只怕会把那魁梧的农家汉子当成坏人,而王映柔则是只纯良的小白兔。
张老太爷跟别人不一样,人家从京城里来,什么样的妖魔鬼怪没有见过,他瞧了王映柔一眼,目光又落到那汉子身上,方才他听见汉子怒骂的声音了,便问他怎么回事儿。
“老爷,我冤枉啊,我今天本来只想买两盆兰花回家种,来的时候看到他们家摊子前面没人,就想着去隔壁摊子上挑两盆花买回去,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路过的时候分明还没有碰到他们家的兰花,那兰花盆子就掉了下来!”
那汉子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算我倒霉,赔钱也就赔钱罢了,就当是花钱消灾了,结果这小姐不分青红皂白就让她家奴仆把我打了一顿,还让我照着天价赔钱。”
那汉子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说出来的话颇有信服力,他把王映柔报出来的价格给张老太爷说了一遍,哭丧着脸说:“这个价钱,都能买隔壁几十盆兰花了,我说他们光天化日之下讹钱,他们恼羞成怒,还想打我!”
张老太爷微微眯起眼睛,觉得王映柔报出来的价格确实很难令人接受,他少年的时候家境贫寒,当了官食朝廷俸禄,也从来不曾铺张浪费,就他们家而言,这笔赔偿的价格,也足够好几天的家用了。
忽然他又想起了什么,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那花,且拿给我瞧瞧。”
垂头丧气的王映柔好似乍然见到黎明曙光,以为老爷子是识货的人,把花递了过去:“我们家卖的兰花与别人家卖的兰花可不一样,我们家的兰花是从边远山村买来的,品种名贵,值不少银子呢!”
周遭的人起哄让她说说自家的兰花有什么名贵的地方,她又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张老太爷,就盼着他能帮自己说。
边儿上碰倒兰花的汉子听说这是名贵品种,顿时冷汗涔涔,他知道自己的承受能力,寻常普通兰花打碎个几十盆还赔得起,那些达官贵人喜欢的名贵花种,他绝对赔不起。
他坏处奥这一丝希望,颤声问张老爷子:“您瞧瞧这兰花究竟算不算得名贵品种?”
老太爷的眼眸暗淡,摇了摇头:“这只是普通建兰,算不上什么值钱品种,长得别致,不过是因为它的生长环境不大好,所以跟别的兰花不一样罢了。”
老太爷自己也很失望,他本来不爱出门,毕竟老人家,年纪大了,出门多有不方便之处。但是前几天听说忘年之叫,微云先生在这小镇上偶然得了一株达摩兰,他心里痒痒,这才出门,才到了花鸟市场逛逛。
结果一无所获,而且还碰上了这等糟心的事情,他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与此同时,县官得知老太爷出门的消息,就匆匆从府衙里赶了过来:“老太爷,您这出门怎么也不知会晚辈一声,恰好是菊花盛放的时候,一同前去赏花岂不是美哉?”
张老太爷摇了摇头,叹息道:“算了算了,多事之秋,不逛不赏了。”
老太爷说着,由着下人搀扶缓缓往外走去。
认识老太爷的人不多,但是认得县官的人比比皆是,他刚到这地方,便有一堆人跪了下来。王映柔也是其中一个,她还不蠢,听到县令的称呼,便猜出了老太爷的身份,当下,一张小脸煞白,身子不住的抖动。
万幸的是,老太爷并没有因为她的刁蛮失礼而为难她。
王映柔想着,皮面上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张老太爷是什么人,以前在京城里当过官的大人物,肯定是见多识广,他方才说这摊子上的兰花都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而是长势不好的普通兰花,肯定有他的道理。
王映柔心里有个念头在打转,那个念头迫使她急匆匆的收摊回家,使得她魂不守舍,竟然连那打碎兰花的汉子的赔偿,都没有再斤斤计较。
出门卖花的时候有多风光有多欢喜,回家的时候就有多丧,王映柔一回到家就把自己大门紧紧关上,像是想把自己两日来的丢人现眼都关在外边似的。
没多久王员外闻风而来,不像自家女儿那般因为亏本而自暴自弃,他沉着冷静的吩咐下人去请一个花农过来,然后还让人去把赵文轩也请了过来。
赵文轩知道王家这么急匆匆把自己叫过来,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所以一路磨磨蹭蹭,就是想着要逃避现实。他到的时候,刚好花农仔仔细细看完了所有的兰花,他摇了摇头,对王员外说:“这些兰花并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只是普普通通的兰花,一两银子能在花鸟市场买几十盆。”
王员外瞧见赵文轩,便先让花农退了下去,他侧头示意,赵文轩顺着目光望去,只见王映柔坐在那处,竟是哭得梨花带雨。
赵文轩有些心疼,连上上前环住她的肩头,轻声安慰道:“柔儿妹妹你别哭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不怪你,文轩哥哥,”王映柔哽咽道,“要怪只怪戚若兰那贱人太有心机,是她故意抬高价钱让我们买花的,都怪那个贱人!”
王员外轻斥道:“现在都什么时候,追根究底有什么用,有空想这些,不如想想如何处理掉这些兰花,总不能放任它们拦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