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入夜,漆黑夜色四面重重包裹住山野村落,灯火错落有致,显得有些温暖。戚若兰眼中最为温暖的,当数自家的灯火,不过一豆灯光,偶尔夜风穿堂而来时候,灯火明灭,宛若将要熄灭似的,但它最终还是不曾熄灭,戚老爹稍微有些苍老的身子有意无意的挡住了风。
满堂沉默无人说话,都在等赵秀芹从里屋出来。
方才说起兰花买卖的事情,又说起香精提炼之事,赵秀芹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眼眸闪烁的问:“既然是要买花,那肯定是要本钱的,丫头你且仔细算算,那买兰花究竟要多少本钱才够?”
他们家本来也不富裕,之前家里开支都靠着戚老爹和戚刚渔猎的生意,并没有多少积蓄,故而先前王映柔有意为难让他们家赔钱一百两的时候,才会如此为难。
赵秀芹仔细算了算,自家本来存着的银子,加上戚若兰前些日子卖达摩兰剩下的钱,也就一百多两银子,放在以前,这是笔能让他们四口之家安安稳稳好长一段日子的银钱了,而今不一样了,戚若兰说想做生意,也不知道这笔钱够不够用?
戚若兰略一思忖,摇了摇头:“那日王映柔与挣买兰花之时,提了将近两倍的价钱,现在花卖不出去,他们家又不是专做兰花生意的,雇人前来打理反而更费银钱,所以我猜测,他们家肯定觉得兰花放在家里越久越是亏本,他们卖兰花的价钱肯定也就不会太贵。”
至于究竟会卖多少钱,戚若兰自己实在无法确定,但是她敢肯定的是:“不会超过一百两银子。”
戚若兰这段时间以来的变化,戚家人都看在眼里,他们知道戚若兰现在是个颇有主意的人,既然猜测不会超过一百两,那肯定差不多了。
嘴上说起来不难,实际上一百两银子太多了。
林晓瞪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睛,好似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在他眼中,一百两是个天价了。
戚若兰轻轻揉了揉林晓的脑袋,语气很轻缓,却一字一顿字句清晰,她说:“现在花的钱,以后肯定都能挣回来的。”
她有这个自信。
宛若吃了定心丸,赵秀芹听罢,转身去里屋拿银子去了,她素来是个谨慎小心的人,家中银钱都放在柜子的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拿出来破费力气。
就在赵秀芹拿银子的时候,屋子里的戚老爹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抽着烟,他没有反对戚若兰的意思,他知道自家女儿有能耐,故而沉默便是默许的意思,他只是个木匠,从小到大都是个木匠,拿多少钱办多少事,戚若兰说的什么兰花香料脂粉生意,他听不懂,也不明白其中流程。
他只听懂了戚若兰要买兰花当材料,然后做一笔其他人都没做过的生意。
做生意,就需要本钱,戚老爹的沉默,就是他在思考该去哪儿弄那些银钱。
相较于自己父母,戚刚更懂得戚若兰的意思,他是个汉子,偶尔跟朋友吃酒时候,会听到已婚人士对家中妻子脂粉开支的抱怨,他知道香料脂粉生意能赚钱,但是他不知道戚若兰打算如何开始。
毕竟他们家不过是乡野山村一个小农户,哪里能懂得香料提炼之法?
戚刚想着,忍不住问她:“你打算如何提炼香料香精,你知道怎么做吗?”
可别说赵文轩教会她的,那个穷得叮当响的书生,要是真懂得这种生财之道,他又怎么会因为贫穷而毁弃婚约攀附王员外家?
魁梧实在的农家汉子突然舍得动了脑子,开口便是这么凌厉的问题,戚若兰乍然间没反应过来。
直面迎上戚刚疑惑的目光,戚若兰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她早就有所预料,在她打算利用前世之所学为戚家谋得财富的时候,她便料想过要向戚家人坦白。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那样的快。
“那一日我跳河昏迷过去以后,我以为我要死了,有冥界地府的鬼差从幽暗不知何处的地方来,想索我的命。我跟着他们去了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跟我们现在世界不一样。”
戚若兰顿了顿,似乎是在想自己该用何种方式来描述前世风景。
思忖片刻,在父兄以及林晓投来的不解疑惑目光中,她缓缓开了口:“那个世界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暗沉沉的模样,那里的云朵是灰黑的颜色,遮天蔽日,使得阳光无法普照时间。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就是山那样高的房子,阡陌交错,一个又一个黑色的棺材运转其间。”
“那冥界的使者让我投身成为那个世界的一部分,外界或许只是两三刻钟的功夫,那个世界的时间已经运转了二十多年,我说的那个提炼香精的法子,就是在那个世界里学到的。没多久,我听到母亲呼唤我的声音,我突然想起了这个世界的家,冥界使者觉得我在这边的阳寿未尽,便又把我送了回来。”
戚若兰说罢觉得口渴,端起桌上一杯茶轻啜,她觉得自己编纂的故事甚是巧妙,如果一个现代人听了这个故事或许不会相信,但是古代不一样,人们普遍相信神佛,也相信人间之下,便是阴曹地府。
戚若兰喝下两三口茶解渴,见父兄神情仍是惊愕之色,便从原主留下的记忆中,挑选出两三隐秘的事情说与他们听,他们这才相信自己面前的戚若兰,是真正的戚若兰。
戚刚很是高兴,说是佛祖显灵庇佑他们家,否则戚若兰不可能从另外一个世界中脱出身来,便打算过两日带戚若兰去寺庙里拜拜佛。
戚老爹也有这么个意思。
戚若兰嘴上答应着,皮面上笑着,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千万般庆幸自己的言辞,父兄都已经相信了。
这个时候,她已经完全把钟离这个名字给忘掉了,此时此刻,她已经完整的把自己代入了戚若兰这个名字。
反正她的故事编的再离谱,原主也不可能跳出来反驳她,于是便心安理得的接受了戚家人的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