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
轻轻的敲击了几下房门,里面,却并没有一丝回声。
“唉~”
微微叹了口气,焦母不由得失落的摇了摇头。
“自从那天起,芊羽就一直这个样子,不说话,也不吃饭,身体本身就受了那么重的伤,这要是耽误了骨头恢复,那可怎么办啊……”
说到这里,焦母的话音一阵哽咽,却竭力压抑着自己的悲声。
这个坚强却又无助的女人,如今只能独自一人强撑着这个家,可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够撑到什么时候。
“嘶~唉~”
长长的一声轻叹,李亢龙的心仿佛刀搅一般。
“阿姨,其实芊羽的事,我们作为外人,本来不适合说些什么,可作为小坤的兄弟,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倒想去劝劝她。”
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李亢龙缓缓发声。
“唉~好吧,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但她现在真的很不稳定,你们也别太过勉强……”
实在不忍看到,在丈夫和儿子都已经去世之后,自己的女儿也慢慢凋落,焦母不禁满面焦虑的点了点头。
轻轻让过焦母,走到房门的前方,李亢龙微微吸了口气,随后缓缓的,叩响了房间的大门。
“当当当……”
“芊羽,我就在这里说两句,说完之后,我们就离开了。”
微微停顿片刻,李亢龙继续发声:
“我们是你哥哥的战友,是那种,可以把性命交给对方的兄弟,你哥哥暂时无法离开,让我们来看看家里,顺路,给你捎句话。”
“小坤说,咱们家都是习武的儿女,武人家的女儿,生性泼辣坚强,纵使天塌地陷也不动摇。”
“他还说,虽然爹不在了,可是咱们家芊羽照样能顶一个男儿,绝对不会让娘受到委屈……”
“芊羽,你还记得么,小时候因为邻居二狗骂咱爹是窝囊废,赚不到大钱,结果你气得一个人去跟他们家哥仨打,哪怕打得鼻青脸肿,也绝不退缩……”
“还有一次……咱爹突然在家昏倒,是你一个人扛着咱爹,一路跑到了县城的医院……”
说到这里,李亢龙的声音忽然微微一颤,下意识的,微微收了收声。
一瞬间,“螳螂”焦定坤的音容笑貌,瞬间浮现在他的脑海。
那个曾经五公里跑步下来,满脸骄傲的还在吹牛的少年。
那个平时吃饭总多吃两个馒头的汉子。
如今,却已经再也无法憨厚的笑出声来……
“芊羽,你哥他说了,虽然他现在没办法回来,可家里只要有芊羽,只要芊羽还是那个……儿时倔强的傻丫头,那家里……就绝对不用担心!”
狠狠的将最后几个字挤出牙齿,门外的李亢龙猛然转身,眼泪,已经仿佛决堤洪水一般的奔涌出来。
“唉~老大,可以了……咱们,走吧~”
轻轻的拍了拍李亢龙的肩膀,梁昊远的面孔,同样写满了悲伤。
突然,就在二人转身的刹那,一个虚弱,但却坚定无比的声音,从房门内,缓缓的传了出来。
“喂,你们先等一等……”
“嗯?”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二人的身体猛然一顿,面容错愕的望向了一旁的焦母。
可很明显,就连焦母的脸上,也写满了惊讶的神情。
“娘,把门打开,让刚才那位哥哥进来,我有话要问他~”
虚弱的声音平静无比。
焦母闻言,脸上顿时绽放出希冀的神色,满脸感激的一把抓住了李亢龙的双手,用力的晃了两晃之后,却根本没能再说出什么来。
“吱呀”一声,房间的小门缓缓开启,一股刺鼻的药味,顿时充满了李亢龙的鼻腔。
房间里昏暗无比,屋外原本炽烈的阳光,却被厚重的窗帘,阻挡了个严严实实。
“娘,你先出去吧,我有几句话,想问一下这位大哥。”
声音平淡如水,焦母不敢多言,急忙退出了房间,随后关上了房门。
屋子里,顿时只剩下这两个人儿。
“这位大哥,你叫什么名字?”
“李亢龙。”
简短的回答,李亢龙的心中,此刻却忐忑异常。
螳螂就在自己的面前缓缓失去了生命,如今自己,又要以怎样的姿态,来对待他的妹妹呢?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一片安静。
足足几分钟过去,虚弱的声音,却再一次响了起来。
“李大哥,麻烦你,把窗帘打开吧~”
“嗯,好!”
急忙答应一声,李亢龙转身就去打开窗帘。
对于一个本欲自我封闭的人来说,愿意接受阳光的洗礼,至少证明着她已经有准备,想要敞开自己的心扉。
“哗”的一声,窗帘开启,明媚的阳光突然射入,刺得李亢龙下意识扭回头去。
而后,一张苍白,却清秀无比的面孔,瞬间跃入于他的眼中。
由于此时正值盛夏,屋中又没有空调,焦芊羽只盖着一层薄薄的凉被,曼妙的曲线被薄纱勾勒得呼之欲出。
只不过,就在这辈子的外边,四方厚重的石膏,却显得那样的触目惊心,让人心生垂怜。
急忙将目光挪走,李亢龙清了清嗓子,下意识的准备开口说些什么。
然而,柔弱而清丽的声音,却再一次的响了起来。
“李大哥……我能问一下么……我哥他……”
“是怎么死的?”
纤细的声音并不算大,却不亚如在李亢龙的耳边响起了一个炸雷。
直挺挺的呆立在原地,足足半晌,李亢龙却并不知该说些什么。
“呵呵~李大哥,你就不用瞒我了,能跟你讲出我们从前的事情,就证明我哥他,真的是拿你当亲兄弟一样来看……”
“只不过,你却不知道,以我哥的性子,恐怕会直接去把那个畜生的头拎到我的面前,而不是在这里,拖人给我带什么话……”
“这……唉……”
轻轻一声长叹,李亢龙的眼圈,却再一次红了起来。
是啊,当天螳螂为什么迟疑着说要请假,却又不愿讲出实情呢?
恐怕他早就做好了,想要手刃仇人,然后或是投案自首,或是亡命天涯的打算吧……
“小坤他,是为国而战,牺牲在任务当中的英雄!”
并不想多说什么细节,此刻的李亢龙腰杆笔直,两眼认真的盯着床上的伊人。
“嘶~唉,瓦罐难离井口破,他终究,还是走了啊~”
并没有李亢龙想象中的歇斯底里,焦芊羽的表情,却显得平静异常。
“李大哥,虽然你刚才没说实话,可我还是要谢谢你,刚才你的那番话说得有理,只不过我哥他,走得实在不是时候……”
脸色平静的望了望自己的四肢,这个丫头的表情,竟好似在看待别人的身体一般。
“坏了!”
这样的表情,李亢龙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一个已经万念俱灰,甚至连自己的肉身都已经置之度外之人的表现。
也许是自己的提醒,让她知道自己还必须要有活下去的意义,可恐怕如果一旦处理不当,焦芊羽将会完全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芊羽,世事无常,没有身临其境,我没有资格劝你去想开点,但曾经有一位我非常尊敬的前辈,告诉过我一句话……”
“那位前辈说,人生的路很长,长到任何磨难,都会成为过眼云烟~”
“一辈子太久了,久到哪怕眼下的痛苦会持续十年,二十年,但它总会过去,只要一旦过去了,前方,还会是一片崭新的天空。”
“芊羽,我坚信,好人不应该得到凄凉的下场,我真的不希望你现在,过早的给自己的生命种下定论,你懂么?”
目光灼灼的盯着床上的焦芊羽,李亢龙认真的开口说着,这个在战场上哪怕面对生死都毫不色变的男人,鬓角已经泛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嘶~唉……”
长长的叹了口气,看着对面一脸担忧的李亢龙,焦芊羽朱唇微启,却轻声的缓缓开言:
“李大哥,你不嫌弃我已经被玷污,还生怕我寻短见,我能看出来,你是真心想要帮助我们家的……”
轻轻摇了摇嘴唇,焦芊羽的声音低落,却再一次缓缓的开口发声:
“李大哥,既然你真想要帮助我们,我想,请你帮个忙……”
面色复杂的走出了焦家,李亢龙的脸色却已经复杂异常。
梁昊远留下的那两张卡,至少可以保焦家在相当的一段时间内衣食无忧,至于心伤,却是无法用金钱来弥补的。
孤女寡母,又要如何面对,接下来的人生?
时光飞逝,后来几年,李亢龙几乎只要有时间,就会去陪焦家母女呆上一段时间,可每次回来后,脸色都充满了复杂。
谁也没有多问一句。
再后来,焦家彻底搬离了那片伤心之地,除了李亢龙,再也没人知道他们的下落。
这一晃,已经足足过去了四五年!
“千里追风蔓,在下马小亮,小子,竟然还知道江湖口,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声疑惑的大吼,瞬间将李亢龙的思绪,拉回到现实当中。
只一刹那,“螳螂”、“鹞子”、“老鼠”、焦芊羽……
一个个熟悉的身影,仿佛走马灯一般的,瞬间出现在脑海里,而当年的弟兄们,都去了哪里?
如今却为何,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孤苦无依?
面容复杂的摇了摇头,李亢龙的眼神渐渐冰冷,轻轻一语,却缓缓的吐出口来:
“什么人?”
“呵呵……”
“小子,我且问你,你可还记得,当年的一字反螳刀,焦定坤么?”
“什么?”
一句话出口,马小亮的脸色猛然一变。
可是,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李亢龙的身体,却已经凌空飞了起来。
“畜生,焦定坤来问你讨债了!”
“呼!”
“砰!”
泼疯的一腿仿佛钢鞭一般,狠狠的砸落而下。
心中混乱的马小亮只来得及将双臂护住前胸,这一腿,已经狠狠的抽在了他的身前。
“嗖~”
“铛啷啷~”
身体直接被抽飞出去多远,两柄匕首应声落地。
“蹬蹬蹬……”
足足向后倒退出数步开外,马小亮的后背,狠狠的撞到了一根柱子的上方,这才止住了身形。
可此时再看他的脸色,却已然好似猪肝一般。
“哼,马小亮,你自己做过的事自己清楚,苍天有眼,竟然让我在这里遇到了你~”
随着话音出口,再看李亢龙单腿猛然一甩,“嗖嗖”两声,两柄匕首寒芒乍起,狠狠的戳在了马小亮的前方。
“来,拿起你的匕首,让我看一看,这些年你的功夫,还剩下几成!”
随着话音出口,再看李亢龙猛然将腰身一下,两腿骑马蹲裆站立,双手化勾向前一探,竟摆出一副,正经的螳螂拳架门。
“哼,小子,你未免也太大胆了吧,当着我们盛唐的面就敢伤人,是真欺负我盛唐没人吗?”
眼见着李亢龙一脚踢飞了马小亮,一旁的岳山突然把眼一瞪,一声大喊就要向前。
然而,还没等他的步伐落下,李亢龙突然猛的把头一甩,两道阴寒的目光,竟盯得他脊背一寒。
“岳老七,我与马小亮是门内恩怨,你敢强行插手,小心我按规矩,绝了你岳家整根!”
怨毒的声音充满杀机,李亢龙的嘴唇都已经开始不住的跳动起来。
这样的凶相,就连后方的孙毅卓都不曾见过。
而直面如此杀气的岳山,竟下意识的倒退数步,只感觉手脚发冷脊背发麻,全身的温度,竟瞬间便被抽空了一般。
“好了!”
突然,一声大喝猛然响起,再看旁边的秦清乾紧走两步,一把将岳山向后一拉,随即竟面带尊重的朝李亢龙抱了抱拳。
“小龙,是我们家老七不懂规矩,你与马小亮之事,我盛唐绝不插手!”
“好,我先代我内螳螂门仅剩的三名弟子,谢过秦八爷!”
微微朝后方的秦清乾点了点头,在看李亢龙二目之中阴寒乍起,仿佛死神一般,凝视着前方,已经脸色惨白的马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