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睚眦必报
九尾飞飞2019-03-02 12:078,632

  汀州的这栋万家宅院,外头看着小而普通,但进了里头却是别有洞天,一个不起眼的小门里打通了左右几栋大宅,绿树成荫,浓密地遮着一栋又一栋连贯的院落,如果这不算什么,那宅院地下的私狱那就有讲头了。

  万家可不是一般的商贾那么简单,不用说他在商场上的手段和与江湖的种种瓜葛,就是与朝廷那些个千丝万缕的联系也着实耐人寻味不已。

  铜宝与那不知何原因同被抓进地牢的袁渊涵在一年的相处下,熟络了不少,自从银宝来到汀州后,他的生活又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命运似乎跟他开了个玩笑般,好似这一年只不过是一场噩梦,转醒一切都不再真实。但到底是刻骨铭心如地狱般的一年,十四岁的少年还不能做到一切如过眼云烟消散,挥挥手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不出银宝所料,铜宝向她求的第一件事就是点名要那袁渊涵做他的夫子,她自是万分乐意的,像模像样地将人从地牢请了出来,戏演的逼真,所有人都辨不清自己置身于戏里还是戏外,只不过戏演的多了也便成了人生。

  “少主子,这是主子吩咐您一定要喝下的汤药。”自从铜宝少主地位被银宝承认后,丫鬟奴婢小厮书童一应都配备了个全。从阶下囚到少爷的角色转变,铜宝还有些晃神。这一年吃的苦受的累他还心有余悸,这会子他是她的徒儿,难保下一刻又不知会沦为什么?

  他盯着丫鬟手里端着的青瓷碗发呆,久久没有应声。

  袁渊涵一早就过来教习功课,此时正放下包袱备好课本等着铜宝喝完汤药好上课,却见那少年宁眉发呆一副不符年龄的表情,心底也不禁轻叹。饶是书呆子也知晓万家、皇家与众商家之间的那些事儿,有些事情不该他多嘴,他是一句话也不会多说。

  铜宝不应,丫鬟也不敢乱动,渐渐的端着碗的手有些抖,良久,铜宝终于出声:“先生可知这碗里盛的是什么汤?”

  “嗯?”袁渊涵抬起头诧异地望着那精致的青瓷小碗,有些迷惑。

  “先生可知世间有种毒叫砒霜?”铜宝依旧没什么表情。

  “嗯,在下不才,但砒霜还是知晓的。”袁渊涵放下课本绕过八仙桌走至丫鬟身旁,接过汤碗递给铜宝,丫鬟一下解脱忙呼出一口气退至一边。

  铜宝抬头望向袁渊涵,笑道:“先生让我喝?”

  袁渊涵又将碗往前递了递:“这是万当家的一片苦心,汤药凉了总不好下肚,你还是趁热喝了吧。”

  “唉,是啊,她一片苦心呐,我怎好拒绝?”像是自言自语般,铜宝没再推辞一手接过汤碗,掀开盖子,几口喝干。待将空碗递还给袁渊涵后,接过丫鬟递上的毛巾擦了擦嘴,挥手示意她出去,直到丫鬟合上了门才道:

  “这药里不下十种毒,毒性皆在砒霜之上,但分量不轻不重,互相制衡,人喝了就好似中了慢性剧毒,不知哪一天眼一闭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我师父还真是用心良苦。”

  “什么?”

  ‘砰’的一声,袁渊涵手一松,青瓷碗摔碎了一地。

  “呵呵,先生真是少见多怪了,一年鞭刑都弄不死我,小小毒药又耐我何?早死晚死都是死,这样不知不觉慢性的中毒身亡比那一鞭下来就皮肉绽裂疼死要舒服多了。”铜宝轻笑起身踱至书桌前拾起一本书散漫的翻开一页。

  “毒药?少主人可别瞎想,万当家为了你可是……”袁渊涵从刚才的震惊中缓回了神,转身几步追上。

  “先生,今日我们可是上到《中庸》了?”铜宝不给他机会,插嘴打断他的话。

  “这……是,是上到这了,可是少主……”袁渊涵有些焦急的想要解释什么,但……

  “那我们便开始吧。”铜宝拿着书本坐回了位置认真的翻阅起来,袁渊涵见状也不好再多嘴,只好开始教习。

  一年了,铜宝的身高拔高了不少,眉眼也渐渐长开,虽说在暗无天日的地牢受尽折磨,但那吃食却是极其讲究的,所以身子骨还算硬朗扎实,只不过苍白的脸色显得有些病态,让人见了忍不住心生怜惜。他此时正在长身体,变声期的少年总是阴晴不定的让人难以捉摸,袁渊涵望着认真听讲的少年,一时枉然,入世出世,命不由己啊。

  正午过后,万宅一角不起眼的院落内,

  “就说了这些?”银宝放下茶盅懒懒地斜靠在一旁的软椅上。

  “就这些了。”一清秀女子立在一旁点头应答。

  “少主肯与那袁渊涵说道,看来对他是蛮信任的。”银宝揉了揉额头,有些困乏。

  “主子,少主这样误会您,若时间久了未免不会产生间隙,您看要不要与他说出实情?”

  “不必了,若是让他知道他爹娘是为了他而死,你让他怎么活?罢了,就这样吧,反正以后整个万家都是他的,我的命他想要就拿去吧,我乏了,你退下吧。”银宝摆了摆手,阖上了双眼。

  那女子本欲还要劝说,但见银宝已经闭眼也只好作罢,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银宝是真累了,这几天跟万家的长老们会了面,拉拢新秀的事情在紧锣密鼓的进行,实在是无力再想铜宝的事,她已经将部分权利下放,可在应对万家大小的事情上还是力不从心,为何以前金宝会有那么多的精力将万家打理的那好呢?她真真是连金宝的三成也没学到啊,想着想着就合上了眼。

  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将她抱起往里屋走去,银宝悠悠转醒:

  “戚微?”

  “椅子上睡会着凉,蜷着也不舒服,多大的人了还是这样不会照顾自己。”男子将她轻轻放在床上,拉过一旁的锦被为她盖好。

  “呵……永远长不大该多好。”

  “傻子。”男子薄唇微抿,轻声道。

  “傻子也好过呆子。”

  “……”男子微微偏过头。

  “戚微,你将面具摘下,再让我看一眼可好?”银宝睁着眼拉住男子的衣角。

  “……”但男子在听到她这句话后却猛然起身,将她的手移开,“主子累了,还是多歇息为好。”说完为她放下帐幔,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子。

  银宝死盯着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终究是求不得。

  戚微一走,室内像是被抽走了人气,一下清冷了不少,银宝躺在床上想着事情,烦心的开心的美好的忧伤的……想着想着便真的犯困睡了过去。

  待再次醒来时,天已擦黑,帐幔内更是一片漆黑,屋子静悄悄。

  银宝睁眼望着头顶的帐幔,寂寞、孤独……苦味杂陈,原来自己真是半点也离不开温暖,还以为能够慢慢适应,不就还有七年的命嘛,怎么的一年也熬不住了呢。

  正当她独自凭吊,悲春悯秋之时,屋内竟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师父,您醒了吗?”声线带着男儿发育时特有的沙哑。

  银宝心里一紧,他进来多久了?半晌,她才稍稍转了个身子,面朝外侧躺着,轻轻应了一声:

  “嗯。”

  她这一出口,房内立马亮堂了起来,随后悉悉索索一阵声响,有人朝她这边走来。

  “铜宝等您一起用晚膳呢。”少年起身走至床边为她掀起床幔系在一旁后,又退到一边等她反应。

  银宝一手支着头半撑起身子,借着烛火捕捉少年的表情。

  “师父还想再睡一会吗?”铜宝歪头继续问道。

  “……”银宝还是没应,就只瞅着他。

  铜宝被她盯得不自在,略微侧了下身子,但依旧有礼有节,不对,应该是比原先更懂事了。

  “要不,我将晚膳端您房里?省的您起来凉了被窝?”少年欲撤出里间,银宝却终于出声:

  “过来。”人也不应你晚膳的事,直接趾高气昂地就让你滚过去,铜宝皱了皱眉,但还是乖巧的转身上前来到她身旁,站定后又懂事的半蹲下身子,好让银宝可以平视他。

  “师父还有什么吩咐?”乖巧柔顺。

  银宝没吭声,换了个姿势凑近了铜宝,伸出一只手轻抚上他的眉眼:

  “嗯,是瘦了,师父来了几天也没好好看看你,这模子与一年前比起来还真是长开了不少,我都快认不出了,你长大了。”

  铜板身子微微轻颤。

  “后背可还疼?”半晌,银宝撑起了身子,欲将他拉至榻上坐好。

  铜宝浑身一颤,有些别扭地避开,

  “不疼了,师父给的药都是顶好的,疗效甚佳,一点小伤而已。”

  一年,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回到原点,疏远了许多。

  *

  眼看就要离开汀州,银宝将最后的时间全部奉献给了万家的长老们,铜宝在家的境况只有在夜间回家时听下人汇报才知道一些。

  这日晚膳过后,还没和铜宝好好说会话,银宝又被接出去处理家族事务。

  铜宝坐在书房仰望窗外的明月,略有些伤感。

  远处丝竹声入耳,又是在哭诉哪个温柔乡里的薄情郎?昨夜银宝出门应酬,回来一身酒气,离她几步远都能闻到,他自小家教良好,烟酒毒是一律不让沾的,今日见那戚微从银宝卧房里出来,那任何时候都处变不惊的人竟露出些许慌乱,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自他进万家以来,一直都是少问多听,银宝说什么他就应什么,从未过问过这个戚微是谁?在她心里是何地位?万家到底还有多少个‘戚微’能这样伴她左右让她如此信任?他不敢问也不能问。

  傍晚那会他就守在她身旁,虽说菡萏万银宝怎么可能会落单没有影卫护着,但若是以一命换一命,要杀银宝他还是有几分胜算的吧?但他没有下手,满脑子都是戚微刚才在屋里是否也这样静静的坐在一旁守着她,他为何会失了方寸仓惶逃开?

  现下她又出门了,几日里就傍晚说了几句话,这会子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少主子,别等了,主子今晚怕是要很晚才回来,夜深露重,还是先歇下吧?”不知何时那贴身丫鬟青竹为他披了件外袍立在一旁候着。

  “青竹几岁入的万家?”铜宝没有回头,紧了紧外裳问道。

  “我是万家的家生婢,生在万家,死在万家,少主子您要多注意下自己的身子啊。”青竹边应着边将一旁的灯芯挑亮了稍许。

  青竹是银宝为他精挑细选的贴身丫鬟,与铜宝同岁,长的虽不是艳丽的美,却是清清淡淡别具风格,看久了就愈发觉得好看型,十四岁有这样清冷的气质也实罕稀有,长大了该更让男人着迷了去。

  三更天过,银宝揉着额头踩着虚幻的步子回了家,戚微办妥了白云城的事,提前回到汀州,这会子正皱着眉在一旁紧紧的护着。

  “什么时辰了?”银宝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问道。

  “已过三更了。”

  “嗯,我去睡一会,咱们提前走,我若是起不来,你们就将我弄上马车,五更准时出城。”

  “是。”

  银宝不让人扶,戚微也不好近身,只得小心翼翼的在旁看着。院里守夜的丫鬟听闻银宝回来,各个皆披了外袍出来候着,端热水的端热水,备醒酒汤的赶忙进了厨房,不一会,整个宅子都跟着醒了,灯火通明。

  银宝屋内,

  “大小姐,擦把脸。”云朵拧了帕毛巾为银宝撩开额前凌乱的发。

  “云朵?”银宝强撑着睁开眼,不会真是云朵吧?那家伙不是在菡萏?可这天下还会有谁管她叫‘大小姐’呢?

  “诶,大小姐,云朵在呢。”

  “你这丫头片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呵呵,瞧您这记性,我傍晚那会就回来了,不是还跟你请了安吗?”云朵为银宝擦了脸,伸手就要为她解衣。

  戚微在一旁见状,忙放下手中的汤碗闪身出了门。

  云朵听见响声,回头闻声望去,只来得及瞄见那闪出门的一片衣角,这会子愈发乐了:

  “主子,戚公子怎么还这样害臊啊?跟大姑娘似的,以后怎么找媳妇哟。”云朵麻利地为银宝解了衣衫,为她换上睡服:“今夜喝的这样醉,就别洗澡了,免得吹风着凉。”

  银宝瞅了半天,似是确认了眼前人的身份,这才放心的搂着身前女子细腰撒娇道:“嗯,困死我了,云朵,今晚陪我睡会吧。”

  “哟,我的大小姐,你还没断奶呀?都十八了,还跟我撒娇,要是主子瞧见了……瞧见了……唉,呸呸呸,当我啥都没说,好好好,今晚我就发发善心让你搂着睡。”云朵似是想到什么,嗓子瞬间哽咽但硬是强压下那股难受劲,搂过银宝轻拍她后背哄着,唉,一年多了,还是改不了口啊,那样风华绝代的男子说没就没了,不要说银宝,就连她这样一个下人都难以接受啊。

  云朵是银宝五岁那年,金宝给她挑的贴身丫鬟,长相俊俏,聪明泼辣,伶牙俐齿很讨银宝喜欢,两人年岁相近,没多久就玩到了一块,银宝那些个坏事没少她的份。可是日子久了,倒主不像主仆不像仆了,做主子的不喜学问,做仆从的反倒勤奋好学,才十几岁就是菡萏有名的小才女。

  想那云朵在万家的地位可真真了不得,金宝宠银宝,银宝又宠着云朵,所以,云朵在万家那可是横着走路的螃蟹,大摇大摆嚣张的紧,连七十二塘口的堂主们每回上菡萏都得看她的脸色,而那些个要见金宝银宝的权贵商贾也得先巴紧云朵姑奶奶这第一道关口才能见着正主儿。

  那会子金宝突然死了,银宝几近崩溃,云朵倒是硬气,强忍着伤心,咬咬牙,先料理好死的,再照顾好活的,忙里忙外,俨然一副万家二把手,还好万家第一丫鬟的余威还在,要不然也撑不了那大的场面。万家那一摊子乱麻也多亏得了云朵,不然银宝这痴迷她师父的二愣子不伤心死也要被那群长老轰炸死。

  后来银宝似是一夜间长大,揽过了重担,当起了万家大当家,很多事情要理清,菡萏龙蛇混杂,她身在其中着实被那些个云雾惑住,所以才想到离开,休养生息,来日再战回去。但菡萏毕竟是万家的大本营,必须得有人坐镇不是?

  于是就有了云朵留菡萏,银宝出走,两人里应外合,掌控整个万家。

  这会子银宝好不容易来一趟汀州,云朵想念的紧,赶紧着在最后一个晚上前来探她一眼,哪想到一年未见,再见面,银宝却真真的脱胎换骨,原来的纨绔模样全消失,举手投足甚至有了金宝的范儿,心下不免欣慰了。

  “云朵,我跟你说件事。”银宝吐着酒气,紧搂着她家云朵,蹭着她胸,跟个毛孩子似的。难为她了,多大的人啊,就要担起这大的一摊子,这会难得见着了亲密的儿时玩伴,紧巴着她撒娇还来不及呢。

  “说说说,听着呢。”云朵紧着她轻声哄着,她算是下定决心了,以前紧她现在紧她将来也要紧她一辈子,一定要让她像以前一样无忧无虑,永远是菡萏最嚣张跋扈的女公子。

  “我觉得金宝没死。”

  “啥?”

  “金宝死那会,我一点感应都没,我细细琢磨了一年,真的,以前每回金宝小灾小难我的感应都特准,你还记得三年前金宝螃蟹过敏么?我俩在百花楼喝花酒喝到一半我就吐了,我的酒量你也知道,那点酒哪能醉到吐啊?还有那次……这不就是心有灵犀?金宝死了这大的事为何我没预感呢?金宝一定没有死!万家几代都活满了二十五岁,为啥单单我家金宝二十四就……金宝一定还活着!”银宝不知是说着醉话还是说着梦话,总之就是死搂着云朵不放开不停絮絮叨叨。

  云朵抹了抹眼睛,叹了口气:

  “小姐,主子他死了,确实死了,你我看着他烧没的,你烧了菡萏万家来祭他,我也没阻止你,可你不能老活在过去啊,咱要朝前看,主子在天上看着你呢,你可别给他丢脸撒,整个大秦都想看咱万家笑话呢,你要是再这样痴傻下去,主子也走的不安心呐。”

  银宝连连鼻哼,不屑的紧,半天出声道:

  “和你说不通,你就一书呆子,死脑筋,不说了不说了,睡觉睡觉。”银宝抬起头一把推开云朵,摇晃着站直了身子朝床榻走去。

  “你才是愣头青呢!以后少喝点酒,再这样下去,只怕你也活不过二十四!”云朵嘴上说着,心底却是难受,该死的诅咒。

  银宝被云朵扶到床边,整个人一沾上床就如摊烂泥般倒下。

  云朵叹了口气,为她盖好被子,收拾妥了屋子换了衣裳也挤进了被窝。

  银宝迷迷糊糊,今晚真是醉的厉害,头晕的紧,却又难以入睡,云朵一上床,她就扒了过去:“朵朵,金宝真的没死,至少在我心里,他就死不了……”

  “好好好,他是神龟,活万年,万年不死,行了吧?”

  “你才是龟,你从头到脚都是龟,你这龟孙子。”

  “啧啧,你这人,好好好,我是龟,你现在搂着的是只万年老乌龟,这样总好?快睡吧。”

  “我睡不着。”银宝翻了个身又翻了回来。

  “姑奶奶,都快四更天了,你倒是睡还是不睡啊?”

  “都四更了?那还是别睡了,对了,我收了个徒儿,介绍给你认识认识,我唤人把他叫醒。”银宝说风就是雨,她还真爬起了身,醉眼朦胧的瞎嚷嚷起来。

  “喂,你别叫,别打扰人家。”云朵见这没心没肺的主真要将人唤醒,忙捂着她嘴不让她发酒疯。

  “唔……铜宝……来……来人。”银宝这性子也不知怎么养成的,执拗的不行,被捂着嘴还在挥着手臂嚷嚷。

  “哎呀,我的姑奶奶哟,今夜对你家徒儿很重要,你别打扰人家的成人仪式哇。”

  “什么?”银宝渐渐没了力气,咬了一口云朵让她放手:“你想捂死我呀?”

  “嘶……你这鬼,还真咬?疼死个人,你不发酒疯,我也不会捂着你。”

  “呼……”银宝重重的吐出口气,扯着衣领子:

  “你刚才说啥?什么成人礼?”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养的小兔崽子还真行,这快就搞定了青竹那小丫头,想那青竹是咱们万家出了名的冰山美人。”

  “铜宝和青竹?!”银宝被云朵话一激,酒醒了大半。

  “嗯,青竹不是你给咱小主子配的启蒙丫头么?”

  银宝发愣,拾起滑落的被子将自己裹紧,好似还没缓回神。

  “喂喂,你这是什么表情?”云朵索性也爬起了身子扳过银宝的肩问道。

  “等等,让我好好想想,你别打岔。”银宝挥开她的手,揉着额头思索,头好晕。

  半晌,她似是想到什么,猛的抬头望向云朵,揪紧她的衣领子吼道:

  “你怎么知道他们俩……”

  “你这是怎么了?我……我一回来就去见你那乖徒儿了啊,可哪知却见他与青竹那丫头在书房里喝酒,我蹲墙角听了好一会,才弄清楚原来少主子今晚是要给青竹开苞。”

  “你几时见他们进房的?”

  “亥时进的屋啊?”

  “你确定他们俩是在干那事?”银宝酒已经全醒。

  她一边晃着云朵一边喊着外头守夜的丫鬟:“来人来人,快来人。”

  她这一吼,霎时惊醒了全部人,连戚微也闻讯赶来。

  “我……我确定啊,小……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我……看他们进屋后还听了一阵,确定他们在干那事呢。”

  “你这呆子!坏事了坏事了!来人呐,你们几个快滚去少主子的房里看看有没人!”银宝一边披被下床一边朝门外奔去。

  “主子,你这是?”戚微拦着道,银宝就差没跳脚了。

  “铜宝的影卫在哪?啊?”

  “主子……”

  “小姐……”

  “你们这群废物,万家影卫只有在主子欢好时才可离守,铜宝那畜生一定逃了!还不快给我滚过去看看人还在不在?!”银宝声音已经几近沙哑。

  她这一吼,整个院子更乱了。

  四更天过,更夫走街串巷地巡更完,大秦汀州城还在沉睡。

  城东一座宅邸大门紧闭,浓密的树干枝叶伸向墙外,外面看去,瞧不见里面的丁点情况,哪怕是声音也似是被那高枝密藤给吸净了般,安静的让人觉得似是到了一座荒宅。

  人可以表里不一,宅院亦然。

  此刻的万家汀州府邸内灯火通明,气氛凝重,大堂上首坐着位素衣少女,阴沉着一张脸,表情有些骇人。

  “主子,东厢没有。”家丁甲急速奔进屋子道。

  “西厢没有。”

  “后院没人。”

  ……

  随着寻人的家丁陆续回来报道,大堂的气氛更加严峻了。

  下首跪着一青衣年轻女孩虽浑身湿透,但还是难掩脸颊病态的潮红,她身子虚软无力的抖着但依旧坚持标准跪姿不敢乱动。

  “大小姐,先喝些参汤吧?”云朵见不得银宝这纠结的小脸,端来参汤给她压压火气。

  “哼!”哪知人看也不看,一甩手,‘啪’的一声,碗被甩飞,碗碎了一地,而那滚烫的参汤不偏不倚,大半碗皆泼在了地上湿透的女孩身上。

  那被鸡油盖着的滚汤浇在女孩身上,裸露部分瞬间泛起一片褶皱的红。

  “主子……”

  “大小姐……”

  众人齐齐深吸一口气,几个胆大的还敢应声,但银宝显然是不买任何人的帐,她凤目一瞪,朝下首匍匐的更低的女孩道:

  “养你何用?!”

  “青竹愿意以死谢罪。”女孩浑身一颤,一咬唇,头磕地应道。

  “你可知万家家奴一人犯错全家当诛?”银宝眯眼。

  “……”青竹猛然抬头望向银宝,眼里满是乞求,即使一生未必能相见,但想着有亲人在世也就留着个念想,若是因为她而害死素未谋面的家人,那她死不瞑目啊。

  银宝盯着她,似是在斟酌什么,众人眼里露出惋惜。

  ……

  “主子,五更了,我们必须马上出城。”戚微上前几步在银宝耳旁轻声道。

  “等!”银宝不耐地挥了挥手,闭眼沉思。

  戚微转身望向一旁的云朵,示意她上前劝说。

  云朵会意:“大小姐,少主失踪,我们留下部分人在汀州等就是,我已通知了各城影卫,只要少主还留在大秦一日,就绝逃不出万家,大可不必劳烦您亲自留下等待。”

  五更已过,现下出城危机四伏,银宝沉默半晌,终是起身往外走去,一跃上了准备好的马。

  一马当前,身后戚微紧跟,十几名黑衣侍卫迅速分成几队,四个上马分布在银宝四周,其余的隐去身形在暗处护着。

  银宝勒紧缰绳,不紧不慢地行在汀州城内。

  此时天已大亮,赶早市的、上工的人步伐匆匆,银宝一行几匹马并未引起旁人多大注意。但戚微几个却是紧绷了神经,两侧楼间多少双眼睛盯着呢,暗处的影卫已经开始不动声色地解决了几批欲对银宝下手的人马。

  银宝始终沉着的驱马前行,她素衣中性打扮,虽一夜未眠脸色略显苍白但胜在柔而不弱,顾盼间自有一股说不出的风流,俊美的让人争相注目。

  莫楼生就是这样立于城头远远地盯着她朝他一步步行来,连眨眼都舍不得。

  两年了,她退去了一身的浮躁,成熟稳重下来竟是这般模样,要是让菡萏那些个人看了去,又不知会掀起怎样的惊涛大浪。

  “莫大人,那人真是她吗?”身旁一千长上前问道。

  莫楼生没有应答,他就那样握紧手中的佩剑盯着城下虽没鲜花怒放,却依旧光彩夺目的人儿一句话也说不出。

  近了,她就骑马立在城下,他站在她之上,第一次,他在上方俯视,而她抬头仰望。那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眼高于顶的人儿,即使仰视人都有股莫名的怜悯,压的人透不过气。

  莫楼生手下的力道不自觉又重了几分,似是要把剑柄握断般。

  “楼生,好久不见,别来无恙。”马上人儿抬手作了个揖,微笑开口道。

继续阅读:第十五章 护我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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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起的万银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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