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立誓成妖2019-03-13 11:196,491

  翌日,天还未亮萧疏便出了门,待回来已是旭日东升。下人报,白夏与苏子昭半个时辰前结伴离开。

  萧疏听闻后什么都没说,只点了点头以示知道,随即信步至客居。

  正有几个小厮在打扫院落,两个丫鬟在整理内室。阳光倾洒,鸟儿鸣叫,伴着阵阵花草清香,忙忙碌碌井井有条,却,空空落落。

  漫无目的四下转转,最终到了卧房,其内的陈设布置果然与之前大不相同。原来,她喜欢的房间,是这样的。

  萧疏笑了笑。

  轻轻掩门退出,看见外屋的架子上摆了很多瓶瓶罐罐还有一些没有用完的药材。她什么都没带走,反倒留下了这许多东西。

  萧疏于是又笑了笑。

  离开客居回到自己的住所,打扫整理的人刚刚离开,很干净也很安静。

  萧疏在院门口站了一会儿,似是觉得有些累了,便在石凳上坐了片刻。

  起身时,看到旁边的青竹已长得有一人多高,想起这是她刚到这儿时用汤药浇灌的幼苗,后来他虽不再服药,但她仍常常会端着一些不知道是什么所熬成的药汁蹲在那儿,一边浇一边念念有词,有的时候,旁边还会蹲着雪狼,歪着脑袋摆着和她一样的姿势。

  事实证明,当初打的那个赌,是她赢了。用这种途径培育的竹子,不仅不会死,而且还长得很茁壮。虽暂时无法确定是否具有灵丹的功效,不过的确散发着一股清清淡淡的药香。就像,她身上的味道。

  萧疏笑着自怀中拿出一条七彩丝线结成的绳索,这是他一大早去买,并请店老板教他编的,所以有些粗糙。

  本想着送给她留个纪念,却没能赶得及。不过,她其实应该也用不到了吧?回到了家乡,回到了亲人的身边,那块来自梅岭的小石头便失去了意义,便没有必要再戴在身上。

  七彩绳索被挂于竹枝的末梢,漫天朝霞将之映照出夺目的光彩。萧疏微微仰了头看着,笑意未减,却也未增,仿佛已然彻底凝固在唇边,仿佛永远也达不到眼底……

  接下来的日子,萧宅内一切如常,只是较之以往似乎稍微静了些。萧疏也仍是早出晚归的忙着各种事情,只是跟之前相比,言语本就不多的他,更加沉默。

  晚饭后,萧疏会到客居,在卧房里看看书,在外间翻翻药材,在院中喝喝茶,或者只是随意走走,什么都不做。

  宅子里的仆从们不知道白夏去了哪里,也不敢问。所能做的,唯有越加尽职尽责照顾萧疏的饮食起居。

  然而所有人都看得出,自家主子的食不知味寝不安枕,却只能束手无策干着急,顺便,齐心协力诅咒在此地唯一可以跟主子说得上话的四妹,被战风咬断腿速速滚回来……

  结果,四妹没有滚回来,倒是有另外两个人胳膊腿齐全精神抖擞的凭空出现了。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萧疏正在用早点,忽听前院传来一阵喧哗,于是快步走了出去欲要一探究竟。

  刚至影壁处,只觉眼前一花,便被一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给紧紧抱住,同时耳边响起一声大叫:“有没有想我?”

  萧疏愣了愣,看了看周围因为过度惊悚而眼珠子弹落了一地的下人们,然后无奈地轻轻拥着对方,低低唤了声:“娘……”

  “我问你有没有想我?”

  “……想。”

  “有多想?”

  “……很想。”

  “有没有我想你那样那么想我?”

  “……有。”

  “嗯?”

  “……比你想我还要想你千百倍。”

  “乖,这还差不多。”

  结束了绕口令一样的对话,那人才心满意足松开萧疏,转而拉着他的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好一通打量:“瘦了,瘦多了。不过还是那么俊!”

  “重点不是瘦不瘦也不是俊不俊,而是重新又站起来了好不好?”

  站在一旁被忽视许久的人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清朗而温润,和萧疏有些像,只是略略沉一点儿。约摸四十许年纪,身量瘦高,面容清癯,眉眼气质都与萧疏有几分相似,但要更儒雅斯文些。负手而立时,三绺美髯随风轻动,当真是说不尽的写意风流。

  萧疏直到此时方有空恭恭敬敬上前施礼:“孩儿见过爹。怎么您和娘要来,也没事先通知一声,孩儿好早做安排。”

  “我是来看自己的儿子,又不是皇帝视察还要接驾,有什么可安排的?”之前那人冲早已看傻了眼的下人们挥挥手:“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找几个人收拾间空房,弄点吃的喝的再准备好沐浴用的东西就成,放心吧,我们很容易伺候,不会随便扣你们工钱的!”

  说话语速极快,举手投足间带着风风火火的爽利劲儿,中年妇人模样,衣饰虽简单却极为华贵,五官尚保留着少时的明丽,添了些许雍容的风韵。笑起来看似全无心机,但若仔细观察,则或许偶尔能捕捉到双眼中的一丝狡诈。

  此二人,便是萧疏的亲爹亲娘,富甲天下的萧家的现任掌门和掌门夫人,名曰:萧莫豫,华采幽。

  被苏子昭给轰平了的书房现在仍基本保留着‘遗址’的状态,只将碎砖烂瓦残垣断壁稍作清理,在整体布局非常和谐的院子里,颇有鸡睡鹤群之效,很是惹眼。

  萧莫豫见了不免询问:“这片废墟是怎么回事?”

  萧疏答曰:“原本是书房,打算待我离开之后再重新修建,所以暂时搁置没有动工。”

  萧莫豫背着手走过去巡视了一番那些残留着的焦黑痕迹,有些困惑:“被雷劈了?”

  迟疑了一下,终是不敢明目张胆欺瞒父亲,萧疏只好老实交代:“是被夏夏的兄长用火药给炸塌的。”

  “为什么?”

  “见面礼。”

  “梁国的礼数还真是……非同凡响……”萧莫豫挑挑眉捋捋胡子,便不再细究,转而问道:“这位夏夏就是白家的姑娘吧?既然亲家的人都来了,那正好让我们见见面谈谈婚礼的细节。”

  “他……几天前已经启程返回。”

  “白姑娘呢?”

  “也……”

  “也跟着一起回去了?”

  萧疏不知该如何应答,唯有垂首默然。

  萧莫豫沉吟片刻,俯身用大袖将一截断木的浮灰扫去:“过来,陪我坐一会儿。”

  “是。”

  两人并肩坐定后,萧莫豫随手捡起一根枯枝放在手里掂了掂:“诤言,你长这么大,我就只打过你一次,想必一定记忆深刻没有忘。”

  萧疏笑着点点头:“十六岁那年,因为执意要接禁军统领的官印,激怒爹动了家法。”

  “有没有记恨?”

  萧疏忙道:“爹教训得是,孩儿怎敢记恨。况且,萧家嫡系子侄不得从政,破了这条祖训让爹为难,便是活活打死也是应该的。”

  “可有时候我还是会忍不住的想,当初若下手再狠些,是否就能改变你的主意。”萧莫豫顿了顿,终是摇首轻轻一叹:“也仅止于想想而已……因为我的儿子我知道,认准了的事儿就决不会回头。这些年来,你文可安邦武可定国,是我们萧家最大的骄傲。但是诤言,我却仍然宁愿你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可知缘故?”

  萧疏声音放得很低:“爹是不忍看孩儿辛苦。”

  “这是其中一点原因,还有更重要的就是……”萧莫豫面色忽地一扭曲、一狰狞,将手中枯枝一折两段,咬牙切齿道:“我不想看某人活得那样自在逍遥!这天下又不姓萧,凭什么要我萧家的儿子为了守住他的江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

  这个‘某人’,指的便是当今圣上……

  萧疏无奈地摸摸额角,然后无力地企图开解:“爹,那好歹也是您的女婿,您外孙的父亲。我守着他的江山,不也是为了妹妹和小外甥么?”

  “要不是看在闺女和外孙的份儿上,我能让你为他如此卖命?”

  “其实孩儿这么做,也不单单是为了……”

  “行了行了,家国社稷的大道理咱们先不谈。”萧莫豫扔了断枝,轻描淡写说了句:“离京前,你的好妹夫拟了道旨意,大概的意思就是,将来的储君必为月月所出。”

  萧疏一愣:“皇上春秋正盛怎的这般着急定储?而且,倘若妹妹一直未能诞下皇子……”

  “那就立公主。”

  “……荒唐!”

  萧莫豫斜睨:“我说你小子年纪轻轻,怎会如此迂腐?有哪条律法明文规定公主不能做储君了?我萧家的外孙女怎么就不能做皇帝?”

  “事关皇位继承,兹事体大,岂能儿戏?皇上为何竟不与我先商量一下再做定夺,冒冒然行事,如惹得朝野一片非议,岂不陷于被动?”萧疏皱着眉边思量边急急道:“既然我还没有得到消息,就说明此旨意尚未公之于众。爹,是不是妹妹胡闹,皇上不得已才用了这种权宜之计哄哄她的?”

  “虽然还没有在朝堂明示,但已在几个位高权重的大臣中间传阅过了,没人表示异议。”萧莫豫慢悠悠地哼了一哼:“你那妹夫虽然好吃懒做、不学无术、偷奸耍滑的一无是处,但总还不算是个昏君,该有谱的时候不至于彻底没谱。偶尔也会瞎猫撞死耗子凑巧做对一两件事,比如惧内,比如用了你这个大舅子。”

  萧疏默了默,暗地里擦了一把冷汗。

  如此毫无顾忌张口就来,甚至常常当面对一国之君大加抨击或者肆意诽谤,必要时候不排除使用武力的人,大概也就只有眼前这位国丈大人做得出……

  萧家乃是百年巨商世家,当萧莫豫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童时,便在双方长辈的做主下,与呱呱落地的华彩幽定了亲。待到十年后,方与自己的小未婚妻第一次见面。

  那时,华彩幽小小年纪已是父母双亡,但这来自漠北的女孩儿脾性却极是强悍。

  不仅没有表现出半点我见犹怜之态,反倒成天上蹿下跳舞枪弄棒,让生于长于江南,温文尔雅的萧家少主很是看不惯。而洒脱豪迈的华彩幽,也对一天到晚只知吟诗作对的‘小白脸’大为不屑。

  如此在互相鄙视乃至于无视的状况下相安无事又过了六年,这对准夫妻在萧家家主的病榻前正式成了真夫妻。

  成亲当月,萧家大丧,半年后,华彩幽因误会萧莫豫与其表妹有染,干净利落一纸休书休了自己,只身远赴边关。阴差阳错之下,竟成了当地最有名的青楼的老板娘,俗称老鸨。

  萧莫豫一路追来,费心费力终将误会解开的同时,也只得接受自己‘老鸨夫君’的新身份……

  顺便,还在那青楼认了个未满周岁的奶娃娃做义子。而后,带着这有母无父的娃娃去了帝都,认了祖归了宗,最后,登了基。

  那娃娃,乃是因了种种缘由遗落民间的皇家血脉,即,当今的大楚皇帝。

  原本,萧莫豫是很喜欢这个皇帝义子的,对其疼爱有加,颇是父慈子孝。

  只是万没料到,多年后,这小子不仅拐跑了自己的女儿,还哄得自己的儿子为其出生入死,萧莫豫不免怎么想怎么觉得亏,对其的态度自然也就飞流直下……

  萧疏是皇帝的义弟,七岁又入宫做了半读,两人自幼一起长大,对父亲与义兄之间这种奇怪的相处模式早已见怪不怪,于是很快便将话题转回了正轨:“爹是说,皇上在借此试探朝内的动向?”

  萧莫豫颔首:“有你与戎狄的那一仗之威,以及这两年大刀阔斧的革除弊政,他的皇位根基已稳。再加上有你师父和他儿子的鼎力扶持,当今的朝堂恐怕再无胆敢逆犯龙颜之辈。所以,说不定我大楚日后真的会迎来一代女皇喽!”

  萧疏怔了一下,有些惊喜:“师父的……”

  “他们家老大中了状元,上个月入朝为官了。这爷儿俩一文一武,倒是合作无间。”

  “时间过得真快,在我的印象里,那孩子还只是个腼腆害羞的小家伙。”

  “什么这孩子那孩子的?你也不过才比人家大四岁而已,别总是弄得自己跟个小老头似的!”萧莫豫不满地瞪了瞪眼睛、吹了吹胡子:“跟你罗嗦这么多,往大里说,就是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就算天塌了也有的是人扛着,不是非你不可。往小里说,就是你妹夫的翅膀已是坚不可摧,你妹妹的地位已是牢不可撼,再也没有任何力量任何人,能够动得了我萧家分毫。所以诤言,你也是时候该把肩上的担子放一放了。”

  萧疏笑了笑,垂下眼帘看着脚下的碎石,没有做声。

  萧莫豫则看着儿子瘦削的侧脸,无声一叹,抬手拍了拍他的背:“你或许不知道,你妹妹那丫头虽然调皮捣蛋大祸小祸闯个不断,可跟她比起来,我和你娘更担心的反是你。”

  萧疏微微低了头,话语更轻:“都是孩儿做得不够好。”

  “不,是你做得太好了。你自小就极其懂事孝顺又聪明好学,几乎从来就没有让我们为你操过半点心。但你的心思太重,凡事报喜不报忧,总想自己抗下所有的重担,为家人撑起一片无风无雨的艳阳天。诤言,你越是这样,你身边的人就会越不安。因为我们只能在一旁看着你独自辛苦,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干着急只能默默的心疼。天底下,又有什么是比这个更令为人父母者感到挫败,感到难过的呢?”

  萧疏一惊抬头:“爹,孩儿没想到……”

  萧莫豫摆摆手:“这些话我早就想跟你说了,只是之前朝局未稳时机一直没有成熟,就算说了你也未必会听,反而徒增你的压力。我其实就是想要告诉你,别把什么都闷在心里,碰到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就说出来,即便仍是不能解决,至少大家可以一起去面对,去分担。诤言,这样才叫一家人,懂吗?”

  萧疏沉默良久,方慢慢点了一下头,旋即将视线投向湛蓝天空的云卷云舒,有意无意避开了父亲殷殷的目光,又过片刻方缓缓道:“爹,我听说,娘与你曾经险些生死相隔。那时候,你们没有想过要放弃么?”

  萧莫豫有些意外他会提起这些,仔细想了想,便也顺着儿子的视线看向远方:“一开始,我的确有过这样的念头。因为那会儿你娘还很年轻,而且,她早就由于跟我斗气用一纸休书休了自己,是个自由身。但是当她得知我仅剩一年的寿命后,竟瞒着我宴请了全城的同行,在所有人的面前,在所有人的见证下,又一次风风光光的把自己嫁给了我。她说,要为我生儿育女,为我执掌萧家,为我将孩子抚养长大,为我快快乐乐好好的活下去,一直到白发苍苍儿孙满堂……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再不能放弃,无论是感情还是生命。不管多难,都一定要坚持,为了对方而坚持。只要坚持下去,就会有转机就会有希望。”在阳光的照耀下稍稍眯了眼睛,上挑的唇角让每一根胡须都充满了发自内心的笑意:“一个女人,不介意你时日无多,不怕无法与你天长地久,敢于独自面对今后的漫漫人生路,得此深情,夫复何求。所以啊,现在你娘不论要做什么,哪怕再危险再荒唐再不可理喻,甚至就算要得罪全天下,我也会无条件支持她。”

  萧疏于是也笑了,只是那笑意中仍带着些许犹疑:“可是……若天不垂怜,当真撒手去了,岂非负她良多?”

  “何为负?没有勇气面对,让她一腔柔情无所托,不能给予相同的甚至浓厚千百倍的感情回应,才是相负。两个人在一起,绝少能真的同生共死,总有一方会先走的。若每个人都担心自己是先离开的那个而退缩,这世上的人不是早就灭绝了?”萧莫豫说完,扭头看着萧疏,入鬓的修眉一扬:“好端端的,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你与那白家姑娘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老实交代!”

  萧疏仰着头望着天,弯了眼角眉梢,漾了笑纹浅浅:“没什么,之前有些小争执罢了。因为我总是太忙,难免会冷落了她对她照顾不够。”

  “就算没有治好你寒毒的这份恩义,单凭人家姑娘能在你双腿有疾之时对你动情不离不弃,与你娘当年相比也已经差不了多少,所以你可万不能亏待于她!”

  稍稍阖了一下眼睫,萧疏轻声低喃:“的确不差,只怕更胜。”

  萧莫豫没有听清,也没有在意,自顾自又道:“不过你也不能只管忙自己的事情,否则,难免她会胡思乱想的伤心难过。女人嘛,都是脆弱的,是要花心思花时间去哄的。”

  “夏夏不同,她一直都很坚强。”

  “傻小子啊……”萧莫豫按着儿子的肩头站起来:“幸福的女人不需要坚强,因为有人捧在手心里呵护帮她挡去所有的风雨。而坚强的女人则是不得不坚强,因为必须要靠自己去面对一切伤害。如果你的女人当真如此坚强的话,那恐怕你就应该要跟她说声对不起了。”

  萧疏低头思量片刻,随之起身:“孩儿保证,一定会让您的儿媳妇做个幸福的女人。”

  萧莫豫看着他脸上终于露出的灿然和坚定,顿觉轻松更觉欣慰,朗朗一笑:“我也有些累了,先去沐浴再小憩片刻,有何未尽之言,待晚上咱们爷儿俩再把酒详谈。”

  “孩儿帮您擦背。”

  “走吧!”

  因为华采幽占了客房,所以热水便送到了萧疏的卧室。

  萧莫豫脱下外袍脱下中衣,仅着贴身绸裤,转过屏风打算跨入浴盆。

  萧疏则蹲在屏风的另一边准备沐浴用具。

  恰在此时,只听房门‘哐当’一声巨响,被人大脚自外踹开。

  萧莫豫被吓了一跳,一转身,正对上一张红扑扑的小脸,以及扑鼻而来的酒气。尚未及反应,便被猛地扑倒,向后倒退一步,双双跌入水中。

  浪花飞溅,一阵扑腾,一片混乱,动静很大……

  好容易稍稍消停,来者坐在盆里浑身湿透,满脸滴水地盯着惊魂未定的萧莫豫瞧了半晌,显得颇为纳闷:“诤言,怎么才几天不见你就长胡子了,而且老了好多啊……”

继续阅读: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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