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鑫听到孙小郎这句话,硬生生将自己挂在嘴边的疑问咽回了独自。这时李沐辰拉了拉他的衣袖,怯生低泣道:“罗公子,对不起,是我……”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罗鑫冰冷的手指堵在了唇边。
这时宋小梅靠着自己小巧的身形挤过几名押差,冲到罗鑫身边流着泪道:“哥,他们说你得罪了皇家,要去砍头。”
罗鑫看着自己这个傻乎乎的干妹妹,又看看一脸自责的李沐辰,随即淡淡发笑,没有一丝一毫的惧色:“行了,又不是生离死别,要杀我,他还不够格。”他说着,从腰间摸出一块黄铜牌子塞到宋小梅手中。
他转头看看闵王刘荣,见他正和长安令在红胭阁一楼的大厅说话,急忙蹲下身对她低声吩咐:“你现在马上带着腰牌去李将军府上,把这里的所有事情向他说明。然后带他回家,让李家兄弟、虎二还有胡汉,马上准备一批最近制好的火器和琉璃交给李将军,让他带进宫中。”
罗鑫说完,意味深长地加了句:“我,还有你孙大哥以及五位兄弟,还有家中几十口人的性命全交给你了。”
宋小梅听到这句话,小脸立刻变得惨白。还有家中几十口人的性命,这也就是说包括自己母亲和兄长的生死?可是很快她便明白了罗鑫的意思,有谁会怀疑一个十岁的小丫头?她揣起腰牌,转身穿过人群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沐辰有些担忧,转头望望已经消失的宋小梅,拉着罗鑫的双手不觉又攥紧了几分:“你怎么能如此冒失,将所有人的生死大事交由一个小孩?”
罗鑫只是微微摇头,眼中闪着狐狸般狡猾的眼神,探头到她耳边轻声道:“她的年纪刚刚好,太大有些做作,太小又不懂事。而且她古灵精怪,知道该怎么做。倒是你,最近可能会有危险,等会我被带走,你去府上躲避一阵,切记。”
京兆尹随着闵王的家丁赶到红胭阁,见地上一死一伤,眼神复杂地望了一眼若无其事的罗鑫和孙小郎,急忙进了大厅拜见闵王刘荣。
他听完刘荣的一番说辞,心中不觉有些好笑。刺客?哪有刺客不蒙面,而且光天化日在青楼前动手,更可笑使用的还是整个大汉只有一人才有的独门火器?京兆尹心中虽然明白一定又是眼前闵王惹祸在先,但是碍于他的身份显赫,也只能先走走过场,等明日上朝启奏之后由圣上定夺为妙。
“闵王殿下,下官有一事不明,不知这位刺客为何会带着宫中之物来此秦楼楚馆之地刺杀殿下?”京兆尹伸手指了指罗鑫手中的左轮枪:“据下官所知,此物乃一名叫罗鑫之奇才敬献于圣上之物,名为左轮枪,这事……”
京兆尹一脸为难,话里话外之意,此时乃你们皇家内务,我一个小小京兆尹哪里敢管?而且此话一出,也便道明了罗鑫的身份。
闵王刘荣也绝非泛泛之辈,当年的皇储之争,他便是众人看好的皇储之一,只不过因为长陶公主,才被现在的刘彻抢夺先机。他恶狠狠地瞪着罗鑫,转头瞪了一眼京兆尹:“那依京兆尹大人之意呢?”
京兆尹急忙施礼,躬身道:“毕竟殿下家丁身亡,下官只能依律先将行凶之人看押,待明日早朝,交由圣裁。”
“哼!”闵王刘荣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京兆尹恭送闵王出门,见他走远走,这才上前对罗鑫苦笑:“罗公子,孙将军,二位害苦下官喽!事已至此,还请二位同诸位将士随我回京兆尹大牢小住时日。”说完让押差带着其人去了京兆尹大牢,罗鑫的两把左轮枪自然也被充公,作为了证物。
未央宫早朝之上,皇帝右手托着双鬓,双眼紧闭,脸色略显凝重。而坐在身旁的窦太后一脸愤慨,双眼扫视着朝堂之上文武,等待着他们喋喋不休的结论。
“陛下,依老臣愚见,罗鑫所谓庶民,但其杀匈奴,制连弩,产火器。其功在于社稷,此事只因一青楼女子而起,正所谓风流少年多轻狂,重重处罚便可。”丞相窦婴走出队列,止住了好无休止的争论。
汉武帝此时心中烦躁,听窦婴如此说,转头望了一眼太后,还不等开口,便被太后抢过话头:“窦丞相,难道我刘氏之人就可让一小小庶民所欺不成?昨日是家丁丧命,若非长安令和京兆尹赶去,闵王怕也性命难保,岂能重重处罚了事?”
“下臣董仲舒启奏太后,圣上。”一名二三十岁模样,身着黑色绣纹朝袍,头戴黑纱巧士冠的书生躬身一礼:“微臣拙见,罗鑫有功于社稷江山,此乃天佑我大汉一雪匈奴围困高祖之前耻之机缘,也是大汉天朝称霸天下之先兆。”
他说着,抬眼皮看了看皇帝和太后,见两人并没有怒意,便继续道:“若斩首此人,天下才智之士岂不寒心?有志之士岂还有报国之热情?此为有损我大汉之社稷江山,但罗鑫毕竟冒犯皇族,此罪当诛,可念在有功,免于死罪,赐游街挞刑即可。”
皇帝望着董仲舒,嘴角微微扬起笑意。这时,未央宫殿门外传来通报,临江闵王刘荣求见。
皇帝和太后相视不解,而众大臣也面面相觑。皇帝正在思索是否传他上殿,窦太后却名內士宣起入殿。毕竟窦太后知道刘荣秉性,昨夜他深夜入宫,将傍晚之事详情告知了自己,因为一名青楼女子,和庶民争风吃醋闯出人命,刘荣认错态度也是十分诚恳。
不过今日他上殿,却不知又是为何?不妨让他上殿道来,也好堵住众臣悠悠之口。以免落个我太后偏袒之名。
刘荣一上殿,便急忙向皇上和太后参拜,同时跪在地上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但是之后的话,却令朝中百官百思不得其解。
“陛下,太后,臣听闻罗鑫此人善于兵法,曾在边关数败数倍与我之匈奴骑兵。臣自幼熟读兵法,虽未上阵杀敌,却也自认乃将帅之才,切让臣与此人一较高下,也好让天下才学之士知我大汉乃重才聚贤之天朝。”刘荣说罢,又深深地向着皇帝和太后拜了下去。
太后闻听刘荣有如此豁达之心,不觉脸上也有了几分荣耀。而皇帝却心中甚是迷惑,毕竟刘荣此人,在自己未立皇储之时,便对皇位虎视眈眈,曾多次设计谋害于己。若非长公主出手相助,自己这个皇帝怕是多年前便成了孤魂野鬼。
虽然他不知道刘荣心中打着什么算盘,但是觉得如此一来也好,借此机会,也好堵住太后认为罗鑫乃取巧无才之士的念头。
“此事明日早朝再议。”汉武帝起身拂袖而去。
散朝之后,李广同公孙贺带着了两马车的新奇玩意进宫,直奔后阁参见皇帝,将罗鑫近日所制琉璃宝物同各种兵器一一献上。其中皇帝对一柄七尺长剑十分喜爱。根据李广介绍,此剑乃碳钢所制,削铁如泥,吹发即断,乃罗鑫所制唯一一柄宝剑。
经过了皇帝两个时辰的把玩,收下了所有敬献的物件,又命二人即刻前去京兆尹大牢,将刘荣之意转达罗鑫,希望他能接受挑战。
虽说罗鑫和孙小郎等人身处牢狱,但是生活还是挺滋润的。除了睡在麦草之上,多了些鼠虫作怪之外,伙食还是跟往日一样,尽善尽美。毕竟宋伯许诺所有狱卒,只要自己主子和孙将军不受罪,每隔五日便会给每人一粒金豆子。
这可是狱卒一年多的奉银,短短五日便有此回报,当然是把诸位当作祖宗供养起来。加之太仆公孙和李老将军嘱托,更加不敢怠慢。
清晨,李沐辰带着贴身丫鬟一起到大牢探望罗鑫等人,顺便带了不少酒菜。她告诉罗鑫自己暂时已经向楼主告病,住进了罗府,但也只能暂避一时。昨夜,司马文凯分批派出了百人队,现已住进了罗府,分别安排了明哨暗哨保护罗府上下周全。
知道家中无事,罗鑫便也放下了心来。最近因为闭关,着实有些累了,趁此机会也能好好休息一番。
午时左右,公孙贺同李广一道前来,将刘荣想要比试之事向罗鑫告知。经过罗鑫深思疏略之后,从狱卒那里讨来了绢布笔墨,将自己准备比试的内容写出,交给两人转交皇帝,自己同孙小郎开始研究起了整个长安的守军布防情况。
孙小郎虽然不明白自己兄弟准备做什么,但是想来一定跟刘荣的比试有关,便也毫无保留地将所有自己知道的情况向罗鑫做了一遍讲解。
等待着早朝之后便能暂获自由的罗鑫,到了深夜突然被一名狱卒叫醒。迷迷糊糊间,他听说闵王刘荣前来探监。起初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等刘荣本人站在了自己面前,不觉有些惊讶。
刚刚朦胧间听见外面已经敲过了午时,这个刘荣大半夜跑到这大牢来看自己,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他半躺在草垛上,有气无力地问道:“闵王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赐教?”
刘荣淡然一笑,坐在狱卒搬来的椅子上,环视了一下牢中环境笑道:“呵呵,罗鑫,本王昨日并不知是你,若知是你罗公子,定会与你八拜为交。本王此来正是向罗公子致歉,本王惜才,若公子不弃,不妨来我麾下,一辈子荣华享之不尽。”
罗鑫立即坐直身子,双眼冒光盯着刘荣,乐的嘴都有些合不拢:“闵王此话当真?可是区区在下无德无能,殿下为何愿招我入府?小人愚钝,殿下可否明说?”
罗鑫此时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可怕的阴谋之中,想想刘荣面圣要求与自己比试用兵之道,自然不外乎排兵布阵,攻城守地之类。现在他又深夜前来拉拢自己,显然是想借此机会有所动作。
刘荣微微一愣,低头轻抚自己袍服,轻声说道:“罗公子所制之物,乃兵家之神物,若无用武之地,岂不可惜?”
“神物?”罗鑫一脸迷惑,翻着白眼沉思片刻道:“此物皆为凡物,不过这些东西需分善恶,善者持之,安邦定国,造福万民。恶者持之,生灵涂炭,毁损江山基业。所以这些物件只有当今圣上所有,非小人所有。闵王抬爱,小人心领。时辰不早,闵王还请回府休息。”
刘荣一愣,见他之前的一副贪婪之相此时荡然无存,便知道自己被这小子戏弄,起身威胁道:“你我三日之后一绝兵阵,到时我定让你死无全尸!”
罗鑫躺在冰冷的草垛子上,踹了踹隔壁孙小郎的粗木栏杆道:“别睡了,起来商量商量对策啊!”
“商量什么?你不是早就有了吗?”孙小郎其实一直没有睡,只是静静地听着刘荣和罗鑫的谈话。虽然他只听懂了刘荣有意拉拢自己兄弟,但是别的意思就没有听出来。
罗鑫长叹一口气,口中呢喃道:“闵王很可能想要造反。”
“什么?”孙小郎立即翻坐起身,瞪着双瞳紧盯着罗鑫。
“你没听出来?”罗鑫直起脖子望了一眼孙小郎:“我们只可攻,不可守。明日若是皇帝召见,定是以长安城的攻防为题进行实战演练。但是我们绝不能守,只能攻。”
“攻?”孙小郎有些不解:“我们就一百人,怎么攻?整个长安光宫中禁军就有三万,你我一百多人,这不等于送死吗?”
罗鑫微微一笑,翻了个身道:“明日可见分晓,早点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