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对方不时看向白远山略带羞涩的样子让赵欣很是生厌，以及看向自己时，略微的嫌弃与看不起。
咳，她知道，自己现在并不怎么好看，火车出发的前一天，望县下了场雨，临上火车呢，不小心摔倒了，弄的裤子和身上有些泥。
泥干之后，成了泥点子，用手一撮就掉，但还是不可避免的有痕迹，看起来很是狼狈，就像山沟沟里进城的似的。
女孩旁边坐的是她妈妈，跟大辫子女孩相比，穿的虽然也干干净净，却是件旧衣服，看到她睡醒了，朝赵欣笑笑，顺手在布兜儿里抓了两个橘子，小声说道。
“给你尝尝，俺们那都是橘子树，可甜了！”
橘子皮还是绿的，她正好有些口渴，道了谢剥开一个，其实有点酸，但不难吃。
她吃了一个就不吃了，趴在桌子上看外面飞驰而过的景色，过了会儿白远山疲惫地打着呵欠也行了，就把那个橘子给了他。
他的手微微使劲就剥开了，掰开一大半放在赵欣手心里，只把剩下那三片直接塞进自己嘴里，示意够了。
“哎呀，你们是刚结婚的小年轻吧，一个橘子还分来分去的，跟俺还有她爹以前一样！”那大婶笑道。
“不是，我们是在搞对象的，但还没结婚。”赵欣脸有点红，赶忙澄清。
“哦，那也差不离了，你们这是去京城玩？听说京城可好了，马路上都是车，等送完俺闺女去学校，怎么也得玩两天再走。”
谈起女儿，她是满脸的自豪，嘴就停不下来，说有多聪明，打小就被老师夸，村里人都说养闺女没用，结果啊，全村就她闺女一个大学生，那些人脸都是绿的。
越说越高兴。
被叫做荷花的女孩子被说的满脸通红，低着脑袋，却很是欢喜骄傲。
她可是村里飞出的金凤凰，这些年头一份，还是考上的京城的学校。
先不说那学校好坏，再怎么也是在京城，人们心中神圣无比的地方。
赵欣微笑着不时点头，也插不进去话，过了好一会儿这大婶终于说痛快了，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说个没完了。
自从女儿荷花收到了录取通知书，自己在村里逢人就夸，一来二去那些话不用想就自己从嘴里往外蹦，倒是难得人家小姑娘没嫌弃。
“哎呀你看我，这一高兴就说起来没完，来，吃橘子！”赶忙又掏出几个来分给她。
“对了，光听俺说了，你们这是去京城哪儿玩啊，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跟俺说说，省得到时候还得现找，人生地不熟的。”
赵欣懒的更正，“我们也是头一次去，倒是听人说起过几个好玩的地方来……”
她这还是听顾征说的，不过自己跟白远山恐怕暂时是没空去玩的。
对面的大婶让她闺女帮忙记下，不时还感叹两句说现在他们当农民的可比以前好多了，手里有了闲钱、日子越过越好，要不哪有钱去外地玩啊！
或许是长时间的火车憋的难受，她干脆就又跟赵欣聊起来他们小山村了。
起初那个荷花还能保持笑容在旁边安静听着，可过了会儿发现车里其他乘客嫌弃的眼神，自己也觉得母亲简直话太多了，不是之前说过让她别跟在乡下似的说起来没完吗？
“妈，别说了，给你喝点水。”
那大婶正在兴头上，“俺不渴，俺这闺女就是心疼俺，跟你说俺们家养的那猪啊……”
赵欣也有点听累了，从女儿经讲到养猪经，关键是她也没养过猪听不大懂，要是养鸡嘛，还能听听。
只是这些年在服装厂什么样的批发户都遇见过，那不仅难缠还跟你闹，无理都能搅三分那种；也遇见过喜欢唠叨的老太太，说起年轻的事情来就没完没了。
很多人都会觉得不耐烦直接打断、溜走，剩下老太太一个人叹气，背影看起来孤独又寂寞。
赵欣看着很不忍心，她小时候从没遇见过这样唠叨的人，甚至连说句话的都没有，所以倒是不觉得那是很难捱的事，而且打断别人太不礼貌了。
作为服装设计师、服装厂的副厂长，听取顾客的意见、工人的诉求、给予他们尊重，不能嫌烦，是必须必备的素质。
可陈荷花不行啊，她忍不住，在村里丢人就罢了，非要丢到京城去吗？
“妈，你别说了，你不累别人都听累了！”
大婶这才闭了嘴，有点抱歉地朝女儿笑笑，“哎呀，我这一不注意就……在村里也习惯了大嗓门，不说了、不说了，闺女生气了。”
她不说还好，说到最后一句话让陈荷花觉得好像是在骂她不对似的，往靠背上一靠，扭过脸谁也不理。
车厢内终于安静，但他们这里的气氛也有些尴尬。
赵欣看了眼白远山，两人也闭嘴了，好在火车再有一个多小时就要进站。
下了火车，她扭了扭酸疼的腰，扑面而来便是京城闷热的天气和喧闹的人群。
今儿是八月三十一号，她的学校二号才开学，现在去学校其实也行，但他们最要紧的事是买个学校附近的房子住下。
不过今天可能是来不及了，只能先住旅馆。
开了两间房，赵欣嘴里干的不行，先喝了不少水，两人歇也没歇，就去学校附近打听谁家卖房子去了。
那时候并没有专门租房售房的机构，但邻里之间来往也多，每个地方总有那么几个爱打听闲事的，谁家有什么八卦、小道消息全都知道。
他们要找的就是这样的人。
工艺美术学院的位置算不上特别偏僻，附近倒是有一些居民区，虽然能看到不少楼房，可这一片却依旧还是平房。
赵欣跟白远山反倒更喜欢院子，住习惯了，而且把门一关比较隐私，他们直接坐公交车过去，哦对了，赵欣没忘把那身脏衣服换下来。
下车后又走了一会儿，路面上，好几个还没开学的小孩在玩，女孩子们跳皮筋，男儿有打弹珠的，还有呼啦啦推铁圈儿的。
已经退休的老人三五成群坐在门口一边择菜一边照看孩子，除了衣服穿得更加干净整洁、个别的看起来有气质些，倒是感觉跟望县也没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