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娟的家，跟普通人家没什么两样，甚至看着稍微更旧一点。
“妈，我回来了！”她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
没多久，推门有个妇人探出身子来。
“娟儿？我还寻思你不回了呢，快进来。”
出乎意料的，王母是个挺瘦弱的女人，对于这个人，赵欣还是有点好感的，毕竟是她之前坚持让王娟上高中，给她想办法付学费，虽然这回站在了王父那边。
一头短发，只是看着有些老，似乎这些年因为王大国的去世也非常难受，一直没缓过来。
“你们是……”
“我们是王娟的同学和朋友，阿姨，叔叔不在家吗？”赵欣左右看看，没找到别人。
“没呢，还在地里，一会儿就回来了，外头怪热的，你们进来，这是……”
进了屋，王母看到了白远山手上抱的东西。
“阿姨，我们都听王娟说了家里的事，没多久就高考了，要是这时候让她退学，这些年的书就白读了，您以前不是也支持她念书的吗？”
“我跟王娟是朋友，在学校玩的挺好的，这电视机是家里亲戚买来的，帮叔叔拿去还给人家就行，可这婚不能结，至少现在不能。”
王母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看了看放电视机的纸箱，那还是台新的。
“不行，这怎么能要你们的东西，太贵了。”
“阿姨，怎么不能要？就算是王娟欠我的就好，我们也不用她立刻就还，如果她能考上大学，家里欠的这点钱还不就是几个月工资的事儿，而且到时候工厂争着抢着都会要她，你跟叔叔也能享福，如果现在退学，连高中毕业证都拿不了，这些年读书的钱就全亏了。”
赵欣想着先说服一个，再去解决另一个，让王娟的父亲改变主意才是最难的。
“我知道这些道理，但现在真的没办法了。”
赵欣看得出来，不过几句话，其实王母已经有些意动。
“怎么没办法？我都说了，医疗费和电视机，都由我们凑钱帮忙，将来王娟再还我，也用不着您跟叔叔还。而且王娟哥哥的事我们也知道，如果他还在，肯定也不会同意让她随随便便跟人结婚的。”
听她提到王大国，那是在家里，谁都避开的话题，只有王父喝醉酒时才会念叨一二，却被赵欣这么轻松地说了出来。
“别……”王娟想提醒，让她别说，可已经晚了。
沉默，一片沉默。
顾胖胖在旁边看这磨磨唧唧的样子着急，到底什么态度说句话啊！
准备帮忙说两句，又被赵欣抓住手，瞪了一眼，让她闭嘴。
顾胖胖这才记起来之前答应的事。
院子里传来声音，接着一道有些粗哑的男声穿了进来。
“孩儿她娘，你做好饭了吗？”
赵欣有点失望，再等一下下说不定就成了。
“还没，娟儿跟她同学来了。”
开门声响，接着王父走了进来。
王父跟普通的农民没什么两样，只是双眼无神，有些邋遢，看起来非常颓废。
“这是什么？”
他看了一圈，并没打招呼，而是蹲下看纸箱子。
“电视机？你们打哪儿弄来的。”
于是王母把赵欣出的主意又说了一遍，犹豫了下，接着说道，“我觉得这样也行，只要把钱还上不就成了吗？娟儿要是能考上大学，也不错，将来绝对错不了。”
“错不了什么错不了，就算考上也是个丫头，一结婚就是别人家的，就算借她同学的钱，回头还不是得还？当年就不该让你跟她乱来，还是早点结婚算了，人家彩礼都说好了。”
王父站起来接着说道，“这电视机你们拿回去，这丫头也太不像话了，怎么能随便要那么贵重的东西，就算考上大学不要学费吗？什么时候才能还上这钱，算了算了。”边说边摆手。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顾胖胖实在忍不下去了，她从小长在蜜罐里，看到这样的父母就气，这回就算是赵欣也拦不住她。
“你们难道都是睁眼瞎，看不到王娟有多喜欢学习吗？她那么努力，就是为了考上大学，你做错的事凭什么让她帮你还债？就算你是她爹，也没有这样的！”
顾胖胖气的直喘粗气，以前在村里就有好多女孩子羡慕她，经常也能看到有人被父母教训、当做取得利益的工具，可那是她也只是觉得有些可怜、没那么多想法。
或许是因为去年失去了疼她的奶奶，跟王娟相处那么久，又是朋友，本来她就是个整天想着混吃等死的懒性子，是王娟的勤奋和赵欣的帮助才改掉了惰性，对未来也有了个重新的定义、人生有了追求。
这两个人都是她顾胖胖这辈子最好的朋友，看不得任何人欺负她们，哪怕是父母。
顾胖胖说完很痛快，却也记起之前答应赵欣的事，顿时卡了壳，有些讪讪地看向她，立马怂了下来。
“我是不是又冲动说错话了？”好像是有点不太礼貌。
“没，这回说的很对，你不说我也要说。”赵欣其实有些不懂为什么顾胖胖这么听自己的话，有种养了个熊孩子的错觉。
她摇摇头，把这个可怕的想法赶了出去。
“姨、叔叔，你们不觉得你们太自私了吗，王娟的哥哥去世后，你们一个个都活在回忆里，脑子里只有王大国太可怜、你们很痛苦，实际上根本没一个关心过王娟！”
这话，是赵欣思索考虑过好久才说出来的，也是最戳两个人心窝子的话。
果然，听到了这一句，王父被戳中痛脚抬起头，瞪了他们一眼，而王母则是连脑子都没过就先下意识反驳“没有”。
“如果你们关心她，怎么连她喜欢什么、想要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你们关心她，会让她放弃坚持了好多年的事情去结婚？”
赵欣觉得，虽然那些不把女孩当人的父母可恶，更可恶的是嘴上说着爱你、疼你，实际上心里根本就没有，还在不停做伤害儿女的事，不听话就是不孝、就是不懂得报答养育之恩。
拿着不孝的帽子说扣就扣，还打着什么都是为儿女好，却从不好好沟通，更不理会儿女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