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会儿午觉，醒来已经两点多了，赵欣的东西已经买完，白远山则是计划去买两台黑白电视。
两人刚进了上午去的那条街市，没走几步，一道人影忽然从路边蹿过来，赵欣的腿便走不动了，她还以为遇到小偷，吓了一跳，刚准备喊，两道呜呜咽咽的哭泣声把她的惊叫给憋了回去，低头去看，发现抱着自己的是一个女孩，旁边则还跟着个哭哭啼啼的男孩。
女孩子跪在地上，抱着她的大腿，衣服上满是灰尘还带着点油污和机油味道，头发干枯发黄，乱蓬蓬一团，十四五岁的样子。
男孩儿则只有五六岁，瘦瘦巴巴流着鼻涕，只知道哭。
怎么回事这是？
赵欣一停，旁边的白远山也跟着停了下来，她就像多了个大号腿部挂件，一动女孩儿就死死抱着，根本走不了。
“你们干什么的，别哭啊，也别抱着我好不好，咱们不认识吧？”
这边的动静早就引的其他人自动把这里围成了个圈儿，她脑子里第一下反应过来的不会是讹人的吧？
时代在发展，什么都在进步，做个体户、小买卖的越来越多，早在起初华兴服装厂刚做起来的时候，村里不少人还冷嘲热讽，说他们就是穷折腾，赚不了钱、怎么也比不过国营厂之类。
赵欣那时候才十四岁，年纪小，刚从连山村出来眼界也没那么宽广，心理上还有点内向，哪怕听了那些说辞，也没怎么往心里去，毕竟当时她只是想谋求一份能赚钱、养活自己的工作，只要顾征给她钱，还能学手艺、技术，做什么不是做？
赶在春节前，利用两个多月，工厂便赚到了第一桶金，即便如此也没堵住那些人的嘴，依旧没人看好，哪怕他们都掏钱穿上了华兴的衣服。
可现在呢？
即便依旧有人瞧不起，可谁还能看不起钱啊！
有拼劲儿，又有手艺的好多都开始自己干了，就比如国营饭店那个五十多岁的厨师，带着儿子一起弄了间小饭店，生意多好，瞅着人家的钱票子越来越多眼热的多着呢！
做生意，除了头脑，还得心眼儿活，这心眼儿一多，保不齐就生出许多事端。
虽然这样的情况在望县没有，但每年基本都会到南方来一趟的赵欣却是在火车上和南方城市这边看到不少。
最多的就是小偷，还有讹人的，就上回拿着那些残次品毛衣混在华兴的毛衣里头卖的那个，出了事还想要他们赔钱那事，不就是讹人吗？
这种情况，在广市街头上并不少见，所以看到牢牢抱着她腿的少女，赵欣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
别看方法拙劣，却很管用，毕竟有同情心的人总是不会少的。
“你突然冲出来抱着她的腿做什么，我们又没欺负你，先起来！”
白远山皱眉，也觉得这事奇怪，不管怎么说先别让她跪着，哪怕温度比北方要高，也才刚2月份。
“我、我不起，也没说你们欺负我，只是求求你们帮帮我！”
女孩赖在地上，抬起脸来，满头碎发让人有点分辨不出她的长相。
说着，她拉过旁边一直哭的男孩，拉着让他也跪下，很是用力，五六岁的男孩哪里禁得住这么拉？一下子就跌倒在地上，哭的更惨。
“这是我弟弟，爸妈不要我们了，听说广市遍地都是钱，我就带着他过来干活，可到了这边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我想带他回去，可是没路费了，你能不能给我点路费钱就行？求求你们了！”
女孩儿说着就准备磕头，腰刚弯到一半，身上的衣服却被揪住，弯不下去了，是白远山忽然出手拽住了她，赵欣准备弯下去的腰也就直了起来。
虽然有些防备，但也有些恻隐之心，毕竟赵欣当年也曾经朝着只有一面之缘的白远山跪地借过钱。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更何况是两个小孩子？
可当女孩子弯下腰，有些宽大的衣领滑下去一些，看到皮肤上的点点青紫淤痕，赵欣的同情心不仅收了回去，还更多了些提防。
以前赵欣也挨过不少打，对那样的伤痕很是熟悉，而这样的位置，绝对不是女孩自己弄出来的，看起来下手也很恨，更何况还有没好利索的烫伤伤疤。
疤痕不大，有点不规则的圆形，一部分结痂还没好就掉了半块，露出里面还带着血丝的红肉来。
再看看小男孩，除了哭，面色潮红，嘴唇有点发紫，赵欣想把他拉近点，摸摸额头是不是发烧了，抱着她腿的女孩却忽然松开手，将小男孩抱在怀里，满脸惊恐。
“你干什么，我就是要点路费，你们别碰我弟弟！”
若是之前只是怀疑，这次异常的反应更让赵欣觉得奇怪，可女孩子的衣服还被白远山拉着，一扭身只能露出更多的皮肤，就连周围人都看到了她身上的疤痕，女孩忽然又哭了起来。
“你们干嘛，耍流氓吗？我只是想要点回家的路费，你们想干什么！放开我，我去找别人要还不行吗？”
不管她怎么扭动，白远山就是不松手，围观人群有些抱不平了。
“你这个男的怎么还拽着，就算不想给，也不用为难人家小姑娘吧？”
“松开，别以为人家孩子没爹没妈，就能随便欺负了，这钱他不给我给！”
……
人群闹闹哄哄，还有人叫嚣着报警，说大白天的有人对着个小女孩耍流氓了。
赵欣听到这话要气死了，白远山怎么可能耍流氓，分明是这两个小孩不对！他们都不会动脑子的吗？只要他松了手，他们肯定就跑了。
她忽然抱住女孩，给白远山使了个眼色，白远山松开手，转而控抓住女孩子的手，反剪过来控制住她。
“你怎么那么不讲理，放开我，有人耍流氓了！”
女孩满脸惊恐，挣扎中乱发被风吹飞，露出还算是光洁干净的脸来，居然还有点漂亮。
她的尖叫声都破了音，变了调儿，惊恐交加，就连还算是姣好的面容都扭曲起来，有点可怖。
旁边的男孩儿更是被吓坏了，忽然头一歪，晕倒在了地上，人群更加骚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