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咋这么早就回来了，活儿干完了吗，大娃呢？”
老太婆正跟别的老人在院里打纸牌。
纸牌并不是指扑克，也叫“瞧牌”或者“看小牌”，细长条的牌，上头印有人物和字，一共一百多张，写着二丙三丙三条等等，有点像麻将。
看到她回来，随便问了句。
“她、她去摘野菜了，活儿早就干完了。”
老太婆正打的兴起，也没注意她的不正常。
王家媳妇忧心忡忡地坐在屋子里，等到天都黑了，老太婆散了牌，嘀咕两句大娃怎么还没回来。
当然回不来了。
王家媳妇心里清楚，却不敢说，于是破天荒主动去做饭了，饭还没做好，就有人跑着来给她家送信，说大娃被车撞了。
“被啥车撞了？”
老太婆问了句，听说是货车，眼珠子转动几下，忽然拉上儿媳妇，让她先把灶膛里的火灭了。
干啥？
当然是上医院要钱！
于是便有了医院里那一出。
她刚开始还挺忐忑，谁知道没一个人看到自己，顿时也慢慢变的理直气壮起来。
“想不到吧，这事儿其实女孩的妈也有责任，而且是女孩儿自己撞上去的，我就想不通了，怎么还有这样当母亲的。”
因为这年头开车的不多，虽然过去了几天，仍然根据现场的轮胎痕迹推测出了些东西，王家媳妇又是欺软怕硬，抓进去一问就竹筒倒豆子全都说了。
“顾厂长说，那个王家的男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变的厉害了，当时听说了真相，一巴掌就抽在他媳妇脸上，当场就要离婚，唉，我觉得最可怜的还是那个去世的小姑娘。”
李燕叹口气。
赵欣也觉得很可惜，虽然大多数人都不喜欢女孩子，可那些婆婆、当母亲的自己都是女的，凭什么不好好对待孙女或者女儿？
当然她也见过有的人家怎么生都是儿子，忽然有了个闺女或者孙女，一家人疼的要命的。
同人不同命，怎么投胎没办法选择，那她只能自己努力去改变生活。
好在顾征虽然也需要负责，却没那么重，稍微赔了点钱就算完了，至于王家人会继续怎么闹，就不关他们的事。
将重心放在学习上之后，赵欣只留了每天下午的时间来研究设计图，其他时间都在做题，她已经弄好了两种新布匹图案交给李燕，让她带给顾征。
这天上午，她正在一套数学卷子，白天赵欣基本都不会闩大门，忽然听见门响，出去一看，却见一个老爷子背着手站在院子里。
“您是？”
赵欣确认自己在村里并没见过这人。
“你就是赵欣？我是顾征的父亲。”
“哦，原来是顾伯伯，您要不要进来坐？”
她一愣，没想到会是他，自己在这边儿住了两年多，都没见过除了顾征以外的顾家人。
“进去就不用了。”
顾老爷子还带着点病愈后的苍白，看了眼院子里头的鸡窝、慵懒晒太阳的橘猫、以及一小块菜地。
“听说你已经不在华兴服装厂干了，说明你还有点自知之明，顾征那小子应该没告诉你，这个院子我们顾家也不租了。”
什么？
赵欣脸上的笑容顿住，原来这位来是为了这个，甚至连点先礼后兵的意思都没有。
她朝着这位只在顾征嘴里听说过的老爷子看去。
他穿着件半旧的中山装，鞋子也不是新的，看到倒是除了比农村里的一些老头儿整洁点以外也没什么区别，只是有种特别的气势，看着就觉得有点害怕。
总结下来，嗯，挺厉害一人，看着也古板，怪不得顾征总是抱怨。
“老爷子，就算不租给我也得给个理由吧？总不能平白无故就赶我出去。”
顾老爷子看着面前的女孩子，很年轻，就连楚珊珊第一次看到他都畏畏缩缩，慢慢才好起来，而她居然不怕自己，长得倒是还行，怪不得顾征那小子会喜欢。
“你想要什么理由？因为你，顾征都要不打算认我这个爹了算不算原因？哼，老子就是看你不顺眼，不想租给你了又怎么样？”
“什么因为我，顾老爷子，话可不能乱说，我从来都没让顾征不认你，我根本听不懂。”
他哼了声，“还跟我装？顾征没说过喜欢你吗，为了你连我给他安排的对象都不要，你还泄露服装厂的设计图，你这样的人，赚多少钱都进不了我顾家的大门！”
赵欣露出惊讶的神色，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顾伯伯，您说什么呢，什么顾征就喜欢我，从没有过啊！而且设计图也不是我泄露的，听说您也是上过战场、战功赫赫的人物，怎么也相信道听途说的市井流言，直接就污蔑我！”
她的表情让顾老爷子看出不像是假的，原来自家小子连说都没说过，真废物！不过这会儿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你还知道什么叫污蔑？我不管那些是不是真的，反正我不希望你再出现在顾家人的面前，最多明天，就收拾东西走！如果你够聪明，最好也不要在顾征面前说三道四，你这种女人，我们顾家可不敢要。”
顾老爷子离开，而外头似乎也有带他来的人，还是辆部队上的车。
看着车子驶离小巷，赵欣咬着唇，说不生气是假的。
在这位老爷子身上，她一点都没看出顾征的谦逊和和蔼，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是一家人。
至于顾征喜欢自己？
刚才虽然反驳，可听到时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他既然那么说，很可能顾征真的承认过，他真对自己有意思？赵欣却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只是对于顾征，她很清楚，自己从来没有那方面的想法，顶多就是朋友而已。
看着院子里头的东西，她叹口气，这几年下来可是添置不少东西，逐客令都下了，明天就得搬走，一时间去哪里找地方住？
“你要是不嫌弃，可以搬我这边。”
废品收购站里，白远山听她说了这事，也有点气顾家人做事不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