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熬到九点，赵欣见她也怪难受的，“白大哥，你开车送人家孩子回去吧，看看要是大人还没回来，就坐车里等等，嘉昱，你跟着一起去。”
贺玲松了口气，赵欣却把那些零食装了点给她带回去，她推辞半天才勉为其难接受了。
到门口，她想去拎口袋子，那个蛇皮袋子平时都装废品，馊的味道更重一点，可白远山换好鞋，已经提前拎在手里，看着倒是并没嫌脏。
下了楼，白远山打开后备箱，后备箱里本就垫着东西，袋子放进去，按照贺玲说的地址开过去。
她住的地方离这边不是太远，只是那边还是没有重建的旧民房，住的大多是外来的，乱哄哄的不是很安全。
里头比较窄，车是开不进去了，白远山更不可能让她自己走，黑乎乎的谁知道有没有小混混。
“走吧，下车。”
贺玲要自己拎袋子，白远山没给她。
“叔叔，我来，那个比较脏。”虽然白远山看着挺严肃不爱说话，可贺玲从小跟着父母捡垃圾，受尽白眼，她只知道不说风凉话、嫌弃她臭的肯定是好人，胆子也大了点。
“没事，我拿着吧，叔叔年轻的时候也是做这个的。”
贺玲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可是亲眼看到同桌家有多好的，怎么可能是跟他们一样捡垃圾的呢？
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她家，主要是这边的地面上脏东西太多，大多人家还都传来恶臭，估计也是捡垃圾的。
贺玲推了推门，门开了，里头传来说话声。
“叔叔谢谢你，我爸妈回来了，嗯……也帮我谢谢阿姨，白嘉昱再见。”
“贺玲再见。”
看着小女孩欢快的跑了进去，院子里传来大人的问询声。
“玲子你怎么又捡垃圾去了，不是跟你说在家等着，别往外跑吗？这大黑天的，我跟你爸刚回来，要出去找你呢。”
“爸妈我没事，我碰见同桌了，他拉我去他家吃饭，阿姨还给我好多好吃的，他们家人都特别好，妈给你尝尝。”
在白家拘谨的小姑娘到了家立马活泼起来。
“好吃吧？爸妈你们肯定饿了，这些垃圾我来分。”
听着院子里传来的笑声，白远山记起自己年轻时，没有做工讲究的衬衣西装，更没有汽车，拉着个板车在院子里收废品的时候。
虽然累，却很快乐。
他突然背对着白嘉昱蹲下，“儿子上来。”这段路不大好走。
这动作却是把白嘉昱吓一跳，他从小心眼儿多，更是偷着听赵欣念叨过好几次爸爸更喜欢女孩子，知道在他们家，他爸最疼的是他妈，自己得靠边站，但是妈最疼自己，想要什么只要把妈妈哄好了，爸爸十有八九不会拒绝。
作为家里的小男子汉，更是很少背他。
“你妈等着咱们呢，快点上来！”白远山催促。
能不用自己走路，白嘉昱当然高兴，立马蹿了上去。
爸爸的背很宽、很有安全感，要是妈妈，他根本不敢乱动，随着走动，他也跟着一上一下。
想起贺玲，“爸，咱们家以前真的也是捡垃圾的吗？”他从没听他爸提起这事。
“差不多吧，要不是捡垃圾赚的钱，你爸也不会做到现在的事业，所以平时不许看不起你那个同学，人家也是靠劳动赚钱，没什么不对的。”
儿子要是看不起人家，不就等于看不起他了嘛。
“知道了，我肯定不会！”
父子两个回了家，赵欣坐在客厅看电视等着呢。
白远山去洗澡的时候，白嘉昱凑到她旁边小声问，“妈，爸说他以前也是捡破烂的，真的吗？”他还是有点不信。
“真的啊。”有点诧异白远山怎么跟孩子说这些，不过还是应了。
“原来爸爸赚钱那么辛苦，那以后我不能浪费钱。”他喃喃自语，准备等上学，要更帮帮同桌，最起码教她练好普通话。
晚上靠在床上，赵欣问他怎么突然跟儿子说以前捡垃圾的事儿了。
“看见那小姑娘家想起来就说了，我又不是怕那个，以前本来就是捡垃圾的，只是原先没人问，我说它干嘛，忆苦思甜吗？”说着，自己笑了几声。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呢，有的就不愿意啊，他们觉得过去见不得人。”
白远山轻轻拍了她一下，“敢说我见不得人是不是？长胆儿了。”就是拍的不是地方。
赵欣红了脸，“你才长胆儿了，再拍我那儿，不许上我的床！”顺便在被子里踹了他一脚，却被他压住，最后动弹不了。
两人闹了好一会儿，浑身都有些出汗了，白远山抱着她，轻轻笑了出来。
他觉得这样真好，他刚退伍那会儿，其实特别迷茫，除了连山村也不知道应该去哪儿，结果就遇见了她。
赵欣总说他对她多好，其实在精神上，赵欣给他的支持更多……确切的说应该是指引。
人家在那样的困境下都能干的这么起劲、那么向上，自己一个大男人，就不能懒惰了不是？
“上回你不是说想让我陪你去国外旅游吗，等暑假咱们去吧，顺便带着儿子，提前长点见识也是好的。”
“真的？好啊！那我想去……”
赵欣在心里数着想去的城市，只是当然不可能全都去一遍，挑挑选选的，靠在白远山身上念叨着不知道听谁说的国外好玩的地方，头顶上他的笑容里淬满了温柔。
“收工了，总算能下个早班儿。”
隔间外的同事伸了个懒腰，揉揉发酸发涩的眼睛，随着互联网进入国内，他们这家看似不起眼的小公司在几位老板的带领下发展的还算是不错，最起码前两年那些国企职工纷纷下岗时，他们的这艘小船被浪花打的飘啊飘，并没翻个儿。
他赶紧收拾东西回家睡个好觉，把包往肩膀上挎的时候顺便瞟了眼紧闭的办公室。
他们的二老板也真是拼，一年几乎没几天是九点前回家的，这幅工作狂的样子，怪不得到现在还没女朋友。
听见屋外传来的响动，崔阳摘下眼镜，常年对着电脑工作，视力下降的很快，只要不戴眼镜，看哪儿都有些雾蒙蒙的发花。
等外面的人走的差不多，重新恢复寂静，这才又把眼镜戴上继续写代码，直到眼皮有往一起粘的感觉，这才停下。
看看时间，又到了凌晨，一晃神一天就那么过去了，从毕业后他就跟朋友来到这边创办公司，只是偶尔才有空回去，在家里待的最长的时候，就是赵欣跟白远山举行婚礼那几天。
崔阳微微皱眉，人家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可想起这事他的心口还是一阵阵泛疼。
每次回家，姐姐、姐夫都会劝他是时候找个对象了，可是他心里还是放不下，哪怕那段喜欢除了自己没人知道，他也放不下，毕竟是那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女孩儿让他知道了，人，还有另一种活法。
关掉电脑，他租住的房子就在公司附近，走路也就五分钟左右。
虽已是凌晨，这个城市的夜生活却才刚刚开始，不长的一段路，就遇见两对男女依偎着、打打闹闹享受着属于他们的恋爱时光。
自己也老了啊。崔阳感叹。
掏出钥匙拧开门，里面黑漆漆一片，这一片都是老房子，隔音并不好，对面还在看电视，头顶不知道哪家男女主人正在争吵，还有孩子哇哇的哭声，也算是人生百态。
关上门，把钥匙放进兜儿里，脱掉外衣随手挂在门口的衣帽架子上，高大的身体往沙发一摊，半旧的沙发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他存的钱早就在别的地儿买了新房子，可离公司远，紧接着又买了这个旧的。
反正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住的环境怎么样他并不挑剔。
崔阳拿起翻扣在茶几下的一张相框，轻柔地抚摸着里面抱着孩子、对着镜头微笑的女人，嘴角也勾出淡淡的弧度。
他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能不能遇到另外一个合心意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守着回忆过这辈子、还是像大多数人找一个差不多的凑合着就过了。
其实喜欢他、甚至主动追求他的女孩子也有过几个，只是崔阳一想到以后跟不喜欢的人生活一辈子，就赶紧远离了。
崔阳起身活动了下脖子，随便冲了个澡进屋睡觉。
同样都是人，却有千万种活法，他不知道别人怎么样、是否怨恨过世道不公、嫉妒过那些挥洒千金的富人，崔阳在黑暗里眨眨眼，他倒是觉得，最起码他还是挺满意自己的现状，毕竟这是自己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