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赵王朝制霸天下,疆域辽阔,朝内文武百官分九品十八级,皇帝之下为一品,一品之下为二品,二品之下为三品,以此推设。作为臣官,二品官吏已算是位极人臣,准佩红起花珊瑚顶戴,披九蟒五爪蟒袍及雨冠服,文官补服锦鸡,武官补服武狮,京城出入可乘八人抬绿呢大轿。能登步至此的人若不是皇亲贵族,必定是有重大军功的将军。
如今虽然世道纷乱,民怨四起,但皇帝赵禅治国刚硬残暴,一般人可不敢随便去冒着大不敬的罪名去乱穿官服。即使有人敢穿,也不一定有人敢仿制。
由此可见,此刻站在田小柒身边的那个傻男子,多半就是当今朝中的二品大臣了。
朝中的二品武官驾临桂云川这个偏僻之地,若不是有战事,定是有什么十分特殊的缘由。
田小五之前从没有见过这般的朝廷重臣,更别说足不出门的田小六了。
田小五拉着田小六悄悄地往后退开几步,低声道:“六啊,这是个平步青云的机会啊。”
田小六瞪大了双眼,奇道:“五哥这是何意?”
“这人看起来像是失忆了,还浑身是血,八成受了重伤。他若真是朝廷二品官员,我们把他照顾好了,等他身体痊愈后,肯定会对我们大加赏赐。就算他的神智恢复不了,我们留他养些时日,把身上其他地方的伤养好个七七八八,再交给官府,官府肯定也不会怠慢了我们,毕竟是二品大人啊!”
“五哥,虽然柒妹带我们取了些银两,但要给这二品大人养伤,恐怕也不太好办。一是他伤势看上去挺重的,我们银两不一定够用,二是万一医治的过程出了些什么差错,最后反倒被怪罪了咋办?还不如现在就移交给南山镇官府,如实上报。”
“你傻啊!”田小五低声骂了一句,在田小六的额头上轻轻拍了一掌,“现在交给南山镇官府,如果他们也查不清这二品大人受伤的事,因为我们是在南山镇境内出的事,他们肯定也怕上头怪罪,到时候万一抓我们去顶罪,我们百口莫辩啊!”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的情况是想留那二品大人就留,不想留也得留了?只有这华山一条路能走了?”
“当然不是,我们还可以把他绑起来丢回镇上。”
“那更不好!”
“所以只能先留下他了。嘿嘿,跟赌博一样,搏一搏,养好了二品大人,大富大贵肯定不在话下,养不好的话,咱们小心行事,也亏不了本。”田小五真的是三句不离赌博本行。
“柒妹应该不认得官服,我们要不要跟她说说?”
“先不跟她说,女孩子家家胆子小,一听说是大官,肯定吓得腿软了。”
“你俩在嘀咕啥呢?”田小柒朝田小五这边走了过来,那个穿着蟒袍的男子紧随其后。
田小五连忙摇头道:“没没没,没嘀咕啥,我在跟小六说刚刚好险,田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从屋顶摔下来都没事,让我们长出了一口气。”
田小柒白了田小五一眼:“怎么,你还盼着我有事啊?我爬上屋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人家接着我,我这时候就躺地上了!”
“哪里哪里,你是我亲妹妹啊!哥哥怎么会盼着你出事呢?”田小五看了看穿蟒袍的男子,“不过他跑得确实快……”
田小柒回头一看,只见那穿蟒袍的男子正痴痴地盯着她看,眼中尽是怜爱之意,他原来站立不稳,现在却站得笔直,好像身上毫无伤痛一样。
田小柒微微一笑:“谢谢你。”
“呵呵……”男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傻呵呵地道:“七七,不客气。”
“你叫什么名字?”田小柒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因为她发现这个男子的神智明显不是完全的不清醒,在她成为他一直寻找的“七七”后,男子的表现显然比之前稳定了许多。
“七七……七七你不认得我了?我叫……我叫……”男子愣了一下,随后皱起了眉,似乎在奋力回忆着什么,不一会儿额头上就出现了一大片豆大的汗珠。
田小五和田小六此刻的心里又是期待又是担心,说不出的矛盾。他们既期待男子说出的身份符合他们的猜想,又担心二品官员的身份会把田小柒吓到。
“我叫……我叫……我叫什么?”男子没有想起自己的名字。他抓乱了头发,拍着头,十分沮丧,十分懊恼。
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却还记得那个七七。
灯光下,田小柒能够更加清楚地端详得到她眼前的这名男子。她发觉男子的五官细看之下更显精致,眉宇间有一股不羁狂野的英气,却又不失儒雅风度,并没有蛮横的气息。男子不高,只比田小柒高出一点点,目测身高仅六尺。
田小柒心生恻隐。
“你叫田小八。以后,我就叫你小八吧。”
“田……小……八……”男子默默念着,“我叫……田小八。”
“田小八?田姑娘的意思是要收他当我们家弟弟?”田小五惊讶道。对二品大人随便取名可不太好,认作弟弟那恐怕更是大不敬。
田小柒道:“叫田小八就成我们弟弟啦?他现在想不起自己名字了,我们就暂且这么称呼他吧,以后在人前招呼也方便一些。待他伤好了或者找到跟他有关系的人,再把他送走。”
“不!七七!”田小八一把抓住田小柒的一只手,“我不走,你别把我送走!”
“哎你放手啊田小八!”田小柒使劲地甩手,却无济于事,被田小八牢牢抓住。
“七七你答应我,不要送我走,不要离开我。”田小八喘着粗气,眼眶不知何时已红了。
“好好好你先放手,抓得疼死我了!”
“对不起对不起……”田小八连忙撒了手。
这人看起来体格不大,力气倒是大得惊人。田小柒揉了揉疼得发麻的手,她算是切身体会到了先前田小五被田小八抓住脚腕的痛楚。
但田小八此刻满脸委屈痛心之色,田小柒不忍责怪,只是正色道:“你先安心养伤,以后的事,我们以后再说。但你可不许再胡乱抓人,特别是我们兄妹。否则我就送你回镇上,不管你了。”
“嗯!”田小八重重地点头,“我全听七七的。”
田小五和田小六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一乐。谁能想象得到堂堂一个二品武官竟然对一个农家少女言听计从?
随后,田小柒让田小六带田小八去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抹一下身子。令众人意外的是,擦拭掉血迹后,田小八的背后显露出了一个淡红色的掌印,但除此之外,他的身上其他地方并没有明显的伤势!
也就是说粘在田小八衣服上的那些血,很可能不是他自己的。
田小柒询问田小八以前的事,但田小八似乎基本都不记得了,除了能正常听话说话外,他唯一能够记得住的就是——会唱戏跳舞、喜欢穿白色衣服的漂亮的七七姑娘。但他显然也没能够记得清那个七七姑娘的容貌。
田小六有些害怕,他担心田小八参与了什么血案,万一田小八的仇家追来,他们怕是吃不了兜着走。他跟田小五偷偷商量,想将这个来历不明的二品大人早点送官。
可田小五却赌定了田小八就是他们飞黄腾达的踏脚石。他觉得田小八虽然满身是血,手头力气惊人,但相貌长得这么清秀,气质尔雅温文,定是出身于名门望族的武官,若是参与了血案,多半是剿匪驱贼之事,在这种情况下救了田小八,日后官府的好处肯定少不了。虽说现在平民百姓对朝廷怨声载道,但真的遇到了高官重臣的时候,有几个人不想抓住机会表现一下呢?至于田小八的仇家是否追来,田小五倒不太担心,因为他觉得陆家村地处偏远,在荒山野岭处,若不是本村人带路,很难有人寻得进来,更别说找到他们田家了。
因此田小八得以留了下来。
田小五和田小六让出一张床给田小八休息养伤,众人折腾了一晚上,都已很疲惫,简单洗漱一番用了些早膳后,便都上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