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稳稳的停在五公子府的大门前,夜色将小四的身影吞没其中,她缓缓走下马车,未让下人通传就直接来到温子穆的书房门口。今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小四本想直接进去将这些事情告诉温子穆,以求能够在以后若有变数他们可以不至于束手无策。
只是,在小四听到房中两人的对话,她不由得停下脚步,一时失去了推门进去的勇气。
“虽说一个琵琶女死在相府并不是什么大事,但这件事情却牵扯到二公子身上,就表示这件事情就没有那么单纯。刚才我们的人来报说二公子在自己的生辰宴上向相爷求一个恩赐,想要娶落雅公主,暮离敢肯定二公子如此失常的举动必然与那个被落雅公主害死的琵琶女有关。”简暮离坐在下首位置上,低头轻抿了一口茶水说道,“那日在五公子府,暮离初见二公子时就感受到二公子与五公子之间的关系必是不同寻常,如今这尘埃落定,那些过往五公子还是不想说吗?”
“既是过往,暮离又何必再问。”温子穆说道,“故人已逝,二哥也有了新欢,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就现在来说,似乎已经没有人会去在意。”
“暮离在意。”简暮离说道,“纵然那些都已经是过眼云烟,但是,纵然是细微的尘埃都会留下痕迹,过去和现在的一小步,纵然是不起眼,但也绝对会是我们最后一步的基石。”
“就算是输,暮离也不希望自己踏错的是身边这不起眼的一小步。”简暮离微微抬起眼皮,语气坚定的对温子穆说道,“五公子可明白暮离话中的含义,可清楚我们现在所处的困境?”
温子穆与简暮离对视一眼,随后苦笑的点点头,“暮离这话甚是有道理,不过本公子与二哥不过是年少尘事,不值得一提,若是能说的也就是那个琵琶女,她与二哥可有着很深的过往。”
温子穆直起身,向前走了两步,继续说道:“我打出生就不受父亲喜爱,所以府里也没有几个人会把我当成一个小公子,就是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下人们也可以给我脸色看,只有一个人是例外的。”
说到这里,温子穆微微抬起头,似乎陷入过去的回忆,他的声音变得悠长,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好像跨过时间的长河,走过人生的悲喜春秋,“从我记事起二哥对我就很好,我那时就连走路都是摇摇晃晃,可二哥竟然丝毫不嫌弃我,不但让我一直跟在他身后,还愿意教我读书认字,骑马射箭。只是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二哥的人生便因为一个女人而发生改变,从此我们三个人便走向了不同的道路。”
“锦瑟其实不是她的本名,她被卖进府里成为奴隶是没有资格有姓氏的,不过她倒是有些天赋,跟着府里的乐娘学习几日便能把琵琶弹的很好。后来,她也借自己的琵琶一步步提升自己在府里的地位,纵然她天生脸上有胎记,但却一点都不影响别人对她的喜欢。”温子穆接着说道,“三哥是妾室所生,自己的娘亲走的又早,府里没有人愿意管教他,所以,他便养成一副浪子的性子,再后来他在一次家宴上看中上台表演的锦瑟。酒这个东西实在是罪恶的很,几杯烈酒下肚,三哥便强要了锦瑟,而父亲也就顺势要把锦瑟嫁给三哥。”
“三公子?”简暮离微微蹙眉,低声轻语道,“相府的三公子虽说因为庶出一向没有什么名气,不过暮离却听说他早在十几年前就因为意外而离世,如果这么算的话,三公子的意外应该就在娶锦瑟姑娘前后。”
“不错,三哥的确是在那个时候出的意外,不过若是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在他与锦瑟大婚那日出的意外。”温子穆看了一眼简暮离,继续说道,“那日宴会上,除了三哥,二哥同样也看上了才华横溢的锦瑟,只是二哥不像三哥那样会在酒后做出如此卑劣的事情。而三哥在酒醒后看清楚锦瑟的脸蛋也生出厌恶的心里,所以一直都不太想要搭理她。只是,父亲的命令任何人都没有违抗的能力,三哥和锦瑟的婚期终究还是定下了,在此之前,却从未有人问过他们有没有想要与对方结秦晋之好的心思。然而,二哥也因为这个婚事一直郁郁寡欢,再加上三哥对锦瑟的冷淡,又从下人口中得知锦瑟的身世,他便更加心疼这个命苦的女子。因为欣赏和怜惜,二哥便与锦瑟越走越近,这个时候府里的流言蜚语便传了出来。”
“虽然暮离与二公子只有寥寥几面之缘,但并不觉得他会是做出这样事情的人,想来那个时候会有什么误会,许是三人成虎罢了。”
“若是所有人都能向暮离这般看的清楚就好了,或许那个时候就不会酿造出这些悲剧。”温子穆淡淡一笑,只是这看似简单的一笑,其实暗含太多的无奈,“就当那些风言风语在府里传的最盛的时候,锦瑟被查出怀有身孕,虽然按日子推算就是那日宴会的时候,但很多人还是会在私底下暗自揣测。这些闲言碎语落入三哥的耳朵里便是另外一番滋味,这让本就看不上锦瑟的三哥更加嫌弃她,甚至三哥还怀疑锦瑟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别家的野种。”
“不过三哥毕竟是庶出,往日被打压的也磨损不少脾气,这些念头他也只是想想,并不敢公然驳了父亲的面子。只是这积压的久就终有一日会迸发出来,而且带出来的威力也是成倍的。”温子穆说道,“大婚那日,三哥被人灌了不少喜酒,自己也因为心中苦闷喝了不少闷酒,后来越想越觉得那大红色的婚房对他来讲都是莫大的讽刺。又因为自己庶出的身份,自己大婚都没有宴请多少宾客,只有家里的几个人简简单单吃了饭,他心中觉得憋屈便想找人撒气。然而,这个时候二哥却偏偏撞了上来,且二哥与三哥说的就是锦瑟的事情。”
“三哥觉得二哥再向他炫耀,又因为二哥嫡出的身份让三哥记恨许久,在酒的作用下三哥发了疯的去揍二哥。二哥知道三哥在耍酒疯,因为怕伤到他不敢还手只能一味的防守,谁承想这个时候因为打碎酒壶和蜡烛,二哥和三哥所在的屋子里突然生起大火。”温子穆微微闭上眼睛,继续说道,“那时候天气干燥,火势蔓延的很快,那火也越烧越旺,二哥也不能抛下已经烂醉如泥的三哥,一个人逃出来已然是困难,更不要说一个人带着另外一个已经不省人事的人出来,因此他们二人便困在这大火里。先发现异样的是锦瑟,当她知道二哥和三哥被困在火里,一时情急便冲了进去,全然没有顾及自己是女子,还有着身孕。靠着锦瑟当然不可能把二哥和三哥救出来,所以她很快也被困在火里,最后还是府里的小厮把他们三人带出来的。”
“后来呢?”简暮离知道这场大火就是相府三公子的劫难,也应该是因为这场意外才使得三公子英年早逝。
“二哥倒没什么大碍,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便全恢复了,身上也没有因此烙下什么伤疤,就是三哥因为吸入太多烟尘最后又因为烧伤而重伤不治,没有坚持几天便因重伤离世。”
“都是在火场里,怎么可能一个重伤而死,而一个只是受了些轻伤?”这情况未免太过匪夷所思,简暮离认为这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算是真的发生了也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而这个问题最有可能就是出在后来进入火场的锦瑟身上,“是锦瑟救了二公子?”
“这件事情除了二哥并没有人知道,只是他昏迷了很长时间,他自己也不清楚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温子穆停顿一下后,继续说道,“不过,那晚锦瑟不但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还让自己的另外半边脸留下了大片的烧伤,甚至听府里的大夫说,锦瑟的背部同样也有大片的烧伤。”
锦瑟到底有没有救下二公子这件事情,除了锦瑟自己,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给出准确的答复,而这件事情锦瑟也一直是三缄其口,只说二公子福泽深厚,连那火神都不敢侵犯。
“这一连串的事情倒是太过于巧合,不说那个时候为何三公子不在自己的婚房而是与二公子在别处,就是那大火,锦瑟出现的时候都太过于巧合。”简暮离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子上,也缓缓起身走到温子穆身边,“再者说,两个人同时在火场里,一个人因此丧命而另外一个人却能够活下来其实除了被第三个救下来以外,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而这种可能性却被当时在场的人们选择性的忽视掉了。”
“不愧是暮离,此言倒是本公子心中一直所想,只是那时候年幼,现在事情过去的久远,这些话从过去到现在便一直都没有人说,没有人去听。”温子穆轻挑嘴角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