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山洞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道蓝影急冲冲的走进来。
裴光霁满脸是被人打扰的不悦,他抬起眼皮,望了眼那站在洞口的蓝影,瞧着那夹着浮尘的样子,不是那张德水又是谁?
朦胧的水汽下,裴光霁摊开双臂优雅的靠在石壁上,沉声问:“何事?”
那蓝影答:“皇上,奴才有急事禀告,还请您随奴才出去一趟。”
剑眉起了丝波澜,朝白气缭绕的蓝影望过去,那朦朦胧胧的光影下,看不清张德水的脸,只隐约瞧见他低着头,规矩的站在那儿。
张德水很少这么突兀的,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裴光霁皱着眉头,松开怀中的女人,朝岸边走过去。
“皇上?”佟凌萱不自在的叫了声。
一下子把她自个儿留在这偌大的药泉里,她感到有些孤零零的害怕。
“你先在这儿等着朕,乖,朕一会儿就回来。”他柔声道了句,就披上绵软的长袍往洞口走去,很快就和张公公一起消失在蒸腾的雾气中。
佟凌萱独自靠在石壁上,这石壁热乎乎的熨帖的人特别舒服,她喟叹一声,仰起脖子望着璀璨的星空。
其实再美丽的夜景,如果没有了陪伴的人,在她眼中也终究是虚无。
她怀抱住双臂,就像被他拥抱着一样,她把脑袋靠在石壁上,被泉水蒸腾的昏昏欲睡。
滴答!
滴答、滴答!
持续的滴水声。
佟凌萱迷糊的睁开眼,朝岸边望过去,忽然看见五六个黑影朝药泉扑过来。
她双目陡然撑大,那雪亮的剑锋有落下的血迹,在粗糙的地面上,划拉出银亮的火星。
“啊!”佟凌萱捂住自己的嘴巴,身子一矮,立刻钻入了水中。
她拼命的往岸边游去,但水面上泛起的波纹早就让岸上的人发现了她的踪迹。
一道凛冽的杀气朝她扑过来。
佟凌萱抓住岸边的石头,才要上去,她感受到后背那冷嗖嗖的气息,惊骇的转过头——
锋利的长剑朝她刺过来,那黑衣人脚踩水面,端的是冷厉无情。
“啊——”喉咙一阵紧涩,面对此情此景,佟凌萱大叫着拼命的往岸上爬去。
可是手还未攀紧石头,前面又传来声音,抬头一看,另一名黑衣人持剑朝她刺来。
两面夹击,她就是插翅也难逃了!
绝望的闭上双目,双手护住了腹部。
嗖!
嗖嗖!
三声轻响,就像有什么东西擦着她的腮颊飞过去,那种冷锐的风声,让她本以为自己就此死去,但却听见了身后前面传来的两声惨叫。
有温热的东西迸溅在她的脸上,令她身子一抖,骇然睁大了双目。
一道纤瘦的身影朝她飞驰过来,手中的长剑挽成凌厉的剑花,把那已死的黑人轻巧的挑开,长臂一伸,就把她从水中捞了起来,凌空飞起,落到了岸边。
双脚沾到实地,佟凌萱都还未回过神来,她怔怔的望着这个纤瘦的女人,望着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容,目光落在那丑陋的疤痕上,她忽然想起来了,“芳华院的那个刺客?关、关娘?”
“萱,你能记得我,真是令人高兴。”关娘微微一笑,笑中透着杀气,她举剑一挥,又把攻上来的黑衣人掀翻在地。
佟凌萱惨白着脸,望着那翻着眼白死去的黑衣人,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明明是在热气腾腾的温泉边,为什么她感觉就像站在冰天雪地里一样,刚才和裴光霁抱在一起的旖旎心情全都荡然无存。
“萱,我们快点走!”
手腕被一支粗糙而瘦弱的手抓住,扯着她往洞外跑去。
佟凌萱满心慌乱的跟着前面的人,她时不时的扭头望着那些提剑穷追不舍的刺客,抖着唇问:“关、关娘,他们为什么要刺杀我?”
关娘拨开前面的草丛,快速的把她们隐藏在半人高的草木中,低声说道:“他们是离宫的人,我们以前是离宫的杀手,因为逃离了组织而被他们追杀!”
佟凌萱听着关娘的话,似懂非懂的接受着这令她震惊的信息,原来,原来是和她的过去有关。
她拼命想要忘记的过去,却有人拼了命的都要让她想起来。
她好害怕,好不安,为什么她不可以摆脱那种地狱般的过去,重新面对她的新生?
望着那死去的刺客,还有猩红的血迹,她心中害怕之余,还强压着一股嗜血的兴奋。她咬着唇瓣,几乎咬出血来,她不能想起来,不能!
如果想起来意味着要失去眼前的一切,那么她宁愿不要想起。
因为那个男人也不希望她想起来,他想和她在一起,他们已经有了孩子,有了无法割舍的牵绊,她不想做回曾经的自己。
裴光霁?
你在哪里?
脚下的蒺藜刮伤了脚底,她裸露在外的玉足,很快就变得血肉模糊。
那种锐利的痛楚,让她面色雪白,但她并没有放弃逃跑。
跟着关娘,她心中竟然有一种莫名的心安。
果然,他们以前是认识的。
这种熟悉而信任的感觉,她不会对一个陌生人轻易产生的。
裴光霁跟着前面的蓝影,一直走到山洞后面的一处荒无人烟的小树林。
他饶有兴致的望着月光下那诡异的蓝色,慢条斯理的问:“你是谁呢?把朕引出来,有什么目的?”
折断了旁边纤细的花枝,那修长的玉手握着,轻轻抽打着掌心。
一下又一下,仿佛跟着拍子般,在静谧的近乎诡异的树林里,特别的刺耳。
蓝影尖锐的一笑,终于转过身来,抬手朝脸上一抚,露出一张陌生的脸来。
“素闻大玥的皇帝足智多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中厚的男音,暗夜下的那双眼睛,泛着诡谲的流光。
裴光霁压下眼底的冷色,微笑着说道:“瞧你们这身打扮,莫不是……离宫的人?”
那蓝影微微一惊,握紧了手中的长剑,那放在肘弯处的浮尘早就让他扔在了地上,“你怎么知道我们是离宫的人?”
裴光霁挑挑眉,慵懒的靠在一棵小树上,修长的手指一下下的抚摸着那柔嫩的花枝,似乎想把它弯曲的枝丫抚平,“朕自然是……猜的,可是看你刚才的表情,证明了朕的猜测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