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在郑默达的“重启朵朵组合”募资计划成功了之后,王诺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周箜了。她还记得那天三个人从酒店出来,天已经接近傍晚,郑默达美好的一天被在给他们传授自己闯荆棘塔的第一关的经验而浪费掉了。
晚霞吞噬掉原本蔚蓝的天空,将一切都印火红。王诺背着双肩包,低头走着,耳边的碎发垂下来挡住脸颊,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喂,情绪不高啊?”卢鸣乐一边走着,一边弯腰去看王诺的脸,没留神脚下绊到一块砖头,整个身体往前侧翻过去。
“呜哇——”王诺下意识地伸手去拉卢鸣乐,缺完全忽略了对方与自己的体重差距,人没拉回来反而连带着她自己一起摔倒在地。
好在卢鸣乐危急时刻将王诺死死抱在怀中,放任自己的后背与大地来了一场亲密接触。
两个人出现变故的时间和地点都过于仓促,以至于落后半步的周箜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能尴尬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哎呦,摔死我了……王诺你没事儿吧?”卢鸣乐龇牙咧嘴地从地上坐起来,被他按在怀中的王诺一声都没出,一反常态安静地蜷缩在他胸口,像一只乖巧的猫咪。
“怎么了?你别吓我……老王,诺诺?”卢鸣乐心里从未这么慌过,他用手捧起王诺的脸,那掌上甚至还沾着尘土,在王诺白皙的脸颊上留下几道滑稽的指印。
王诺并未回答卢鸣乐的话,只是安静的被他捧着脸,两人就这样对坐傍晚的夕阳之下,任凭余晖将两人的身体镀上一层金黄。
周箜也看出王诺的不对劲,他蹲下身,轻轻将手放在王诺的肩头,她的肩膀轻薄如刀,包裹在T恤衫薄薄的一层布料下面。
也许是感受到来自周箜手掌心的温度,又或许是王诺坐的累了,半晌,王诺冲着卢鸣乐笑了笑。
“我饿啦。”
“什么?”卢鸣乐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弄懂了王诺的意思之后,又有些啼笑皆非。
“我想吃火锅……”王诺接着说,然后终于将自己的小脸从卢鸣乐的手掌中解脱出来,她慢吞吞地从地上站起来,又慢吞吞地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切都是那样有条不紊。
卢鸣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安静的王诺,两人自幼相识之初,王诺就始终是风风火火的性格,爱憎分明,今天这一反常态的迟钝,叫人心里有些隐隐约约的不安。
这一切看在周箜眼中,他原本便不善言辞,此时搜肠刮肚也说不出什么合适的话,只能继续扮演一个锯嘴的葫芦。
“不,你不是我的王诺,你是谁,快从她的身体里出来。”卢鸣乐夸张的摇晃着王诺的双肩,试图将那个他所熟悉的王诺的灵魂召唤出来。
“幼稚鬼。”王诺被他晃的头脑发昏,一大早就没吃什么东西被叫出来,她的肚子早就饿扁了,再被这么晃下去,她非低血糖不可。
“罚你请我吃火锅!”
“啊?”
尽管没有弄明白这前后的逻辑,卢鸣乐还是愿意跟王诺一起吃饭的,不知怎么的,看到她幸福的往嘴巴里扒饭的场景,卢鸣乐会从心里获得一种特殊的满足感。只是还有一个电灯泡,叫他有些不满。
“周箜啊,一起?”卢鸣乐嘴上提出友好的邀请,眼神里却闪烁着劝退的光芒。
“不了不了,我家还等我回去吃饭呢……我就先走啦,拜拜王诺,拜拜卢鸣乐。”
盯着周箜离开的背影,王诺又发了一会儿呆 今天她发呆的次数也太过频繁了,卢鸣乐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提前患上了老年痴呆。
然而这所有的不正常都被一顿红油火锅收拾的服服帖帖,王诺面对着翻滚的热浪,重新恢复了她元气满满的状态,冲着卢鸣乐指点江山。
“你知道吗,等咱们赢了奖金,我要天天吃火锅,一天三顿!”王诺说着飞快的从锅中捕获一片毛肚,丢进碗中。
“吃,吃大锅的,咱去重庆吃。”卢鸣乐边说边给王诺布菜。
“你说,那个涂悠……”王诺忽然提起了苏普的妻子,这是郑默达告诉他们的,郑默达曾经进入荆棘塔第一关经历的故事,“她值得吗?”
这是王诺留给卢鸣乐最后的一个问题,夹杂在火锅店鼎沸的人声中,淹没在滚烫的红油里,卢鸣乐不记得自己回答了什么,他只知道第二天清晨,王诺约他打了一局游戏,然后王诺便从这个他熟悉的世界里,完全的消失了。
一开始卢鸣乐以为王诺出了什么变故,甚至准备报警,但是却收到了王诺给他发送的,不,应该是王诺给大家发送的一封电子邮件。
她将要前往韩国进行为期三年的训练,在那之后她将以偶像的身份重新出道,希望所有在乎她和她在乎的朋友们,不要担心,她会赚很多很多的钱。
卢鸣乐看着这封电子邮件,突然笑出了声,他将这封信打印下来,压在自己的书桌下。
在城市的另外一边,周箜默默打开手机,定下了一个为期三年的倒计时。
在这之后,卢鸣乐和周箜两人像是遗忘了曾经的《无限梦境》的世界,各自继续从事着之前的工作,除了偶尔在电视上看到关于郑默达的访谈,会提醒他们,曾经有那么一个夏天,有那么一个姑娘,带着小小的却炙热的愿望,将他们的生活搅的一团乱。
时间匆匆流逝,一年过去了,王诺开始隐隐约约出现在报纸和杂志的边缘,挂着“过气偶像今何在”的噱头,娱乐圈逐渐开始有人注意到她的复出。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王诺重新联系了卢鸣乐与周箜。
机场不是一个好的见面场合,太多的情绪被迫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卢鸣乐和周箜甚至是王诺都有些手足无措。
“行李给我。”周箜打破沉默。
“嗨,其实你们不用来接我,这么大人了我难道还会走丢吗?”王诺蹦蹦跳跳的走在两人前面,一年没见,她瘦了,皮肤却更加白皙,头发被染成了浅浅的亚麻色,随意被一根黑色皮筋绑在脑后。
王诺还是那个王诺,却好像有哪里成长了,起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变化。
晚餐是在一家自助餐厅,王诺执意要做东,说是感谢大家对她的不离不弃。
“怎么,去了韩国一年,变成大财主了?”卢鸣乐揶揄她。
“你有没有良心啊卢鸣乐,这是我从打工的钱里面省出来的。”
“在那边,还好吗?”周箜今天的情绪不错,一直都笑呵呵的。
“很好啊,一开始语言是个大问题,现在也基本上解决了,我给你们来一段韩语报菜名吧?”
“哎呦你可拉倒吧,吃菜吃菜。”卢鸣乐及时制止了王诺的表演。
三人一边聊天一边吃着,讲了这一年未见的种种新鲜事,讲到最后,话题还是回到了那个《无限梦境》。
“我记得我出国之前,咱们三个最后还玩了一局呢。”
“没错,那一局我是银翘。”周箜轻轻说着,筷子在油碟中无意识的搅动。
“我猜到了。”王诺说。
涂悠的故事带给王诺的震撼,远比她自己想象的来的深刻,迟钝如她在走出郑默达的酒店,看到漫天云霞的那一瞬间,才仿佛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人设计出这样一个角色,这样去安排她的一生。她的存在绝不仅仅只是为了联通人与神的世界,每一个NPC的内心都镌刻着程序员独特的个人印记。
有的人就是可以这样,为了心中的某个执念,不惜与自己,与时间做着顽强的斗争,涂悠是最后的胜利者,王诺也希望自己能够成为涂悠这样的人。
那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呢,是小钱钱吧?
于是王诺第二天一早就联系了卢鸣乐和周箜,她迫切的想要在游戏中,得到些什么来印证自己的观点。
如周箜所说,这一局,他是银翘。
而王诺则拿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角色——雷羿。
她之前从未过多了解关于这个人的故事,以至于进入游戏之后有半天的时间,她都在处理前几任玩家留下的记忆资料。
这个雷羿曾经在很多场合都自称是晏闲谷的“第一仙术师”,然而江湖上对于他的传言却并不是很多,与这样高调的自夸不同,雷羿其实是一个生性极为腼腆的怪人。
而他的仙能也比较特殊,晏闲谷的记载是:燮雷。
“啥意思这是?这第一个字念啥啊?”王诺挠了挠头,头顶传来AI充满理智又不失嘲讽的回答。
“呵,具体来说就是可以操纵雷电。”
“哇,那不是很厉害!”
王诺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幻想着自己如同超级英雄电影中那样,左手右手两道天雷的炫酷场景。
然而深入了解之后,王诺才发现,这个雷羿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潇洒,比如目前角色被挖掘出来的首要目标,居然是潜入乾易盟,伺机成为新一任的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