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记忆中的白衣少年
卢鸣乐逃进巷子里,前后左右不管怎么走都是刀客,卢鸣乐知道他们人多势众,所以大多数的时候能逃则逃,实在逃不过,他就会突然变大,踩上几脚,迅速突围。
他不想放弃银翘,甚至是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这一局银翘的皮囊下是周箜。
是的,哪怕他保护了半天,保护的其实是周箜那小子,他也不想放弃银翘。
这倒不是因为他对银翘有什么眷恋。
而是因为岑岩。
卢鸣乐很喜欢岑岩。
作为另一个世界中的另一个自己,他对岑岩有着一种惺惺相惜的喜欢,他和岑岩有着高度的共情,岑岩很像他,而又恰恰无论在哪方面,都要优秀于他。
岑岩是卢鸣乐一直想要成为的那个自己。
所以卢鸣乐能够明白,岑岩是一个坦坦荡荡的君子,一个真正磊落的人,岑岩能够冒险潜入军器厂救银翘,就绝对不会扔下银翘不管。
卢鸣乐能从岑岩的内心深处感觉到,银翘是除了文恩之外,岑岩最重要的人,现在文恩已经死了……
岑岩不能再失去银翘了。
晨曦的街道上行人并不多,偶尔三三两两经过的行人,被刀客和逃窜的岑岩吓得尖叫着贴在墙上。
逃不过的,疲惫感如蛆附骨般遍布卢鸣乐的四肢百骸,他在现实生活中从未把自己搞得这般狼狈过。就算是和队友通宵练习,他也从未感到过这种疲惫和无力。
哪里都是刀客……
逃到哪里都是……
岑岩在前一夜经历了和淬铁城众刀客中的佼佼者刀昼暝的正面冲突,虽然银翘脱险后,他也火速收手,甩开刀昼暝的视线,然后迅速变小潜入鼠道,没有受什么外伤。毕竟以岑岩的体术,绝对不是刀昼暝这样的高手的对手,只是跟刀昼暝刀刃相接,便被刀昼暝的一身杀气吓得他浑身瘫软。
再加上一夜未眠,又带着银翘从燚淼军器厂中一路出逃,作为岑岩的卢鸣乐,体力已然过度透支,上气不接下气。
这时,天空下起了雨。
淬铁城这个地方,因为重工,所以雾大,又近水,天气常年阴霾多雨。
雨水对于那些前赴后继追来的刀客来说,也许不算什么,但对于岑岩来说,就像是一张大网,重重地压在了他肩上。
银翘虽然身材瘦小,可毕竟常年进行体术训练,体积不大,密度大,刚开始抱着她的时候,岑岩还觉得这女孩轻如小鸟,可抱着她跑了这么久,就算真的是小鸟,也变成了肌肉鸟。
以现在的局势来看,刀客已经用人海战术包围了街巷,接下来,他们只需要缩小包围圈,岑岩就插翅难飞。刀客们认准了,如果只有岑岩或者只有银翘,他们确实不是对手,但是现在已经精疲力竭的岑岩抱着昏迷不醒的银翘,他们就可以一次性地收获两个仙术师。
岑岩在刚才街道里逃窜的时候,顺手牵羊了一个烤饼,他真希望银翘能醒来,哪怕醒来片刻也好,把这个烤饼吃掉,说不定他们就能突围了。
可惜奇迹并没有如期发生。
岑岩无能为了了。
他被刀客们追到了巷子的尽头,层层包围。
雨下得更大了。突然倾盆而下的雷阵雨,让这个白昼宛如黑夜般漆黑。
刀客们围了上来,“你无路可逃了!”他们对怀抱着银翘的岑岩这样叫嚣。
“哼。”岑岩冷笑着,将银翘搭在一侧的肩上,拿出了他的刀,准备顽抗到底。
“放下那个女孩吧……”领头的刀客走进了一步,企图谈判,“我们的目标只有那个女孩,与你无关,只要你交出那个女孩,我们也不想与你为敌。”
“你们为什么要抓银翘?”
“乾易盟盟主的悬赏令,悬赏了她,我们这群刀客,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悬赏令让我们做什么,我们便会去做。”
“你们的盟主为什么要悬赏她?她只是一个小小的跑堂儿,不会认识你们的盟主。”
刀客淡淡地说,“这就与我们无关了。”
卢鸣乐绞尽脑汁,打算拖延时间寻找突破口,而他想到的便是上一局中曾经听酒肆里的人说的,乾易盟的盟主之位一直是空缺的。
乾易盟的老盟主刀鹤骨在几个月前已经仙逝了,这几个月来,没有老盟主的指令,没有悬赏单,刀客们过得极为清贫凄苦。
悬赏银翘的这一份悬赏单,是老盟主仙逝后的第一份悬赏。
“你们的新盟主……是谁?”岑岩的刀刃寒光一闪,“如果你们告诉我新盟主的名字,我就交出这个女孩。否则,拼尽性命,我也会保护她。”
刀客们是会因岑岩的恐吓退缩的。
毕竟,银翘的悬赏只有百万金,而目前为止参与进追捕银翘的行动中的刀客,依然已经有千人以上,这些人如果平分悬赏,便是每个人千金,为了千金而与仙术师交锋,傻子才会做这种事呢。更何况,以现在的情形,领头的人一定会分掉大半,剩下充数的杂鱼,一个人能分到百金,估计就已经算多的了,这就更加不值得拼命了。
刀客们见到岑岩做出拼死一搏的架势,不由得往后退了退,谁也不想做第一个杀上来的炮灰。
这个谈判的重任留在了刚才往前一步走的吊眼梢的领头的人的身上。
“吊眼梢”眯了眯眼睛,“不要跟他废话,一起上,给我杀了他,杀了他的人,赏金得一半!”
这道命令一下,刀客们瞬间打起了精神,如同猛虎扑食一般,朝岑岩扑来。
岑岩其人,平日里过于依赖自己的能力,所以体术委实不好,他剑术说白了还不如银翘,他甚至连自己的佩刀都没有,毕竟带着佩刀变大变小十分不方便,至于他现在手上的这把刀,是在军器厂里偷的。
顺便说一下,为什么岑岩变大变小的时候,他的衣服可以跟着变大变小,其实卢鸣乐也没有想明白这一点,衣服可以变、揣在衣服口袋里或者怀里的东西可以跟着变,但是背包、包裹和背着的人不能一起变……武器就算是放在怀里也不能变……
这种感觉就像是坐飞机安检一样,要把行李包裹和易燃易爆、管制器具等危险品单独放置,衣服则不用脱。
卢鸣乐慢慢摸出的规律就是,能随身带着通过飞机安检的,在游戏里就可以和他自己一起变,需要拿出来放在框里过检的,就不能变。
至于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卢鸣乐猜这大概就是游戏设置吧,毕竟如果岑岩一边大就爆衫,一变小就只能光着屁股从袖子里钻出来,这个仙能除了影响市容,并将游戏变得儿童不宜以外,也就没什么别的用途了。
言归正传,岑岩并不是刀客们的对手。
既然他将自己变成了一个五米高的巨人,把银翘塞进自己的领子里面,让银翘像一条毛巾一样搭在自己的脖子后面,他也被那些刀客们伤得不轻。
那画面,就仿佛是一千条疯狗扑上来咬一个人类,这个人类就算身量上占了优势,也是无能为力的。
大概有人会觉得,岑岩可以变大了之后,将银翘揣在怀里,再带着银翘一起变小,不就可以逃脱了吗?
卢鸣乐当然也试过这种做法,但是很可惜,岑岩无法改变其他生命体的体积,别说是人类不能携带上飞机了,就算是一只仓鼠,岑岩将仓鼠藏在怀里,都无济于事。
卢鸣乐绝望了,他不堪重负地跪在地上,唯一做的只有高高地举起银翘,让她不会被那些刀客们够到。任凭自己的血将雨水染红……
在这样下去,会失血过多而死的……
如果死了,游戏就结束了……可是他还不知道王诺“窃梦”了哪个角色……
如果在这里死亡,和周箜的赌局就输了……
可是,不想放弃这个手中的女孩,不想让岑岩背上丢下朋友苟且逃生的恶名。
卢鸣乐这辈子受过的皮肉伤有限,他始终都是个爱好和平的乖小孩,而且是个室内派。他曾经羡慕过古惑仔电影里“过过命”的兄弟情,也曾经将“一点儿皮肉伤都没受过的男人,算什么真男人”挂在嘴边,但在都市里长大,不要打架斗殴,不去招猫逗狗,想要受伤也不太容易。
那一刀刀割在肉上的疼痛感,让卢鸣乐痛苦得连呼吸都顾不上了,他在血雨里发出“啊——”的一声长长的咆哮,最后一次对刀客发出了反击,他踢飞了几个刀客,又将几个人踩在脚下……
可他的反击在如洪水般泛滥在他身边的众多刀客面前,却是如此的无力……
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毕竟这是一个梦的世界。
一身白衣的少年的影子出现在了不远处的高楼上。
卢鸣乐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岑岩对于这名少年的记忆。
岑岩记忆中的白衣少年,远没有现在这样高挑英俊,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少年还是个毛头小子,桀骜猖狂,经常来找银翘的麻烦。
“银翘,我要向你挑战,我要用自己的实力证明,我才是晏闲谷里的最强仙术师!”
那一天,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