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东篱步履一顿一缓，整个人因为高烧，摇摇晃晃，身形不稳。
她终是凭着一己意志力，念着沈澜舟的名字，走到了南城门外。
绿柳亭屹立在寒风冷雨中，空无一人，看来，今日送别的离人，唯有她而已。
上一次，她没来送他，这一次倒是来了。
隔着倾盆落下的大雨帘，她见到了他骑在马上的背影。
单衣被雨水淋湿，贴合在身上，腰际一方玉带，勾勒身形，更显他清瘦。
“小王爷……”
她唤他的声音，被大雨声盖过，冲刷得一干二净。
小北回头，与她的目光交接在一块儿。
他是认出她了的，那么沈澜舟呢，会回头么？
……
小北迟疑万分。
他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少主，东篱就在城门口，反而凑上前，低声问了句：
“少主，属下冒昧问一句，您是不是跟东篱姑娘吵架了？这一次她陷入危机之中，定然把过错全推到了您身上？所以向您发脾气了？”
沈澜舟淡淡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的问题太多了。
只是小北是衷心之人，也是在襄府桃源陪着自己一起长大的。
这个时刻，他心中悲伤无所依凭，还是愿意向他吐露一句真心话：
“日后不必再提她了。”
“……是、是！那青州城咱们也暂时不用回来了吧？留下的院子怎么办，我也一并替您办妥么？”
其实，早就没有回青州城的必要了。
无论是布局筹谋，还是人脉关联，都是留在京城才好。
少主几次三番星夜赶路，从京城来往青州城，都只是为了东篱姑娘而已。
看来今日一叙，他们情丝已断，往日再无瓜葛，那留在青州城也不必再来了。
“樊楼边的院子大可卖了，帽子胡同的……先留着吧。”
小北点了点头。
心知少主对东篱姑娘还是有留恋的，如果让他再见到她，说不定心一软，再次坏事。
从自己的角度来说，复仇大业才是当务之急，好不容易拿到了太子信物，正是反客为主的大好时机。
千万不能再被儿女情长羁绊住了！
所以，小北擅自做主，隐瞒下了顾东篱就在身后的消息！
“少主，出发了！”
“恩。”
沈澜舟凝望着被雨水冲刷的泥泞前路，空荡无一人，凶险未卜。
也好，他心道。
……
顾东篱伫步在原地。
纤细的手骨持着一柄油纸伞，望着沈澜舟的倾城背影，离她越来越远。
她试图奔出去几步，却被风吹翻了纸伞，整个人扑倒在水汪子里。
冰凉的水溅在脸上，盖过了滚烫的热泪——
她不后悔这个决定，却很遗憾，还是错过了这一场柳亭送别。
包诚架着马车匆匆赶来，看着女儿跌倒在地上，一边急唤着她的名字，一边冲过来搀扶。
“篱儿……篱儿！”
顾东篱闭上眼，任由雨丝落在眼皮子上，像是谁的记忆铺天盖地而来。
雨雾蒸腾起的青烟水汽，在她的周身微微熏染，于是，她整个记忆都开始朦胧混沌。
“果果，我要为你寻遍九州美食……”
“果果，请你好好生活下去。”
岁月长，衣衫薄，又见当年白衣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