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便是这样，一旦敞开心扉，便会收起伪装，以本色相处。
如果嚣张顽劣，是少年时沈澜舟对抗世界的武器，那么卸下防备后，他还是一个稚嫩青涩的少年公子。
被小丫头猜中了心事，他表情变得古怪又便扭。
嫌弃一眼，别过目光，冷声道：
“我不需要朋友。”
“为啥呀？”
顾东篱抿着一抹笑，哄着孩子般问他。
沈澜舟对她这种口气有些无奈，见她听不懂拒绝之意，还一本正经的问为什么，实在窝火。
“不为什么，我不需要，朋友毫无用处！”
“怎么没用？我会讲很多好玩的故事，可以陪你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虾，春天时候咱们去捅马蜂窝，藏到钱管家的房间里去，夏天的时候，咱们去荷塘里挖莲子，我做冰糖莲子给你吃，秋天的时候……咱们可以吃肥肥的螃蟹，冬天嘛，打雪仗，堆雪人，等荷塘结冰了，还能在上头滑冰刀呢！”
“幼稚。”
沈澜舟看似嫌弃，可眼中奕奕光芒，早已出卖了他蠢蠢欲动的心。
他从小没有朋友，甚至不知道朋友是什么，小丫头说得那些事，他一个人都做过，现在也觉得幼稚，了无乐趣。
可偏生对上她的眸光，总觉想再与她一起玩一遍。
好像有个人陪伴，四季风景变化，会是从前不一样的体验。
“我才多大，当然幼稚啊，你比我大许多，你有什么不幼稚的好玩的，你可以领着我玩——好不好？”
不牙尖嘴利时，她软萌可爱，一双眸子水汪汪的，充满了崇拜。
沈澜舟早已心动，更加拒绝不了这般模样的她。
低头掩唇轻咳一声，他尽量忍住不自觉上扬的唇角，冷着脸道：
“成吧，少爷我带你玩，不过你要听话，少爷说一，你不可以说二，少爷说吃鸡，你不可以吃——”
“吃鸡不吃吧，少爷，我懂得！”
“……什么？”
“没什么~”
顾东篱嘿嘿一笑，满肚子腹黑墨水。
“不过，现在没有鸡吃了，我烤在那里的鸡腿，叫泥巴水一溅，肯定吃不了了。”
他回头看向白烟早灭的树丛，十分遗憾。
这个时候，顾东篱肚子也应时咕噜噜响了起来。
她尴尬一笑，冲着沈澜舟勾手道：
“少爷，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保准你喜欢~”
“什么？鸡腿？”
“比鸡腿好吃一百倍，我亲手做的噢，只此一家，绝无分店~”
顾东篱牵起他的手，半点不嫌弃他身上的污泥，沿着荷塘往茶水房走去。
*
意外的，茶水房空荡荡的，徐叔不在。
外头泥炉上坐着铜茶壶，为当夜值的下人热着水，灶房里灶膛火未熄，要吃什么，自己随时可以来煮着吃。
将柴门轻掩上。
顾东篱垫着脚尖，想去灶柜上翻了翻有没有可吃的食材。
只是她人太矮，低着头也够不到，便下意识使唤沈澜舟：
“小王、不是，少爷，你能过来抱我一下么，我够不到！”
“你竟敢使唤本少爷？”
“不是使唤，是请求，少爷人好又帅，我是为少爷的五脏庙努力奋斗，这点小要求，少爷一定会满足我的。”
放得极响得彩虹屁，偏生这沈澜舟还觉得挺熨帖舒服的。
他哼了哼，人老实走过来，双手扶在顾东篱腰际，用力将人抱了起来。
“再高一点！对对、左边、左边一点，过了过了，右边右边一点！”
“小丫头怎么这么沉啊！”
“好啦，拿到啦！”
顾东篱双手捏着两枚鸡蛋，笑嘻嘻从他怀中跳了下来。
沈澜舟一看险些没绝倒：
“少爷废了这么大劲儿，你只给我吃鸡蛋？”
“别急~我这就打开少爷新世界的大门~”
顾东篱冲他眨巴眼睛，手脚利落，处理鸡蛋和调料食材。
因为各自矮小，她搬了一把小凳子，整个人站上去，勉强能使用灶台上的锅具。
蛋黄入锅，因为力气小，没办法抡好铲子，只好一边一下，弄了个爱心蛋出来。
熟门熟路，很快一碗清汤卧果就出锅了。
沈澜舟从未见过这种东西——
他吃得珍馐海味，对鸡蛋之物，丝毫没有兴趣，这么一碗清淡的卧果，更是难以下咽。
虽然……好像……挺香的。
咕咚咽下一口唾沫，津液分泌，身体来得更加诚实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