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好处，与娘亲相厚是本能，我的娘亲是厨娘，所以我跟着来府中当丫鬟、不要工钱，就是想帮她，叫她清闲些；要是我的娘亲是乞丐，那我去街头摆碗，跟她一起乞讨；若我的娘亲是戏伶……嘻，那也不错，我跟着学昆曲儿，练身段，一起卖艺去！”
孩子没什么心思想太多。
若是父母冷漠，光是伤心难过，已经占据了整个童年，还有什么心去权衡利弊，思考娘亲的职业问题？
顾东篱摆好碗筷，坐到她的对面，眸光奕奕有神。
她用干净的筷子，把鱼鳃处最鲜嫩的两片肉夹下来，递到了心柔碗中：
“您快吃吧，冷了便不好吃了~”
心柔淡淡看向她，没有继续多说什么，只是低头将鱼肉送进了嘴里。
咸淡正好，鲜美丰腴。
配着粼粼水波，酢以和睦春风，这一顿饭，意境非常。
加之她似乎从小丫头的口中，想明白了些事，第一次当母亲，或许真得是她做错了。
心结稍舒，整个人变了不少，觉得口中饭菜更加香甜了。
平日只有小半碗饭的食量，今日，倒是能吃下一整碗。
“果果，这一份墨字，可否赠与我？”
心柔搁下筷子，见小丫头吃得满嘴是油，好笑掏出娟帕，替她擦拭嘴角。
顾东篱忙把宣纸递了过去：
“送你了，只是娟帕被我弄脏，姑娘不如先给我，等我洗干净还给你？”
“不必，送你了吧，就当与你换得这副字。”
“好~”
收起心柔的娟帕，顾东篱心中窃喜：可以，有了一波信物去沈澜舟那里哄他。
自己果然是传播爱的使者，这对母子之间全靠她了~
吃罢了饭，顾东篱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陪心柔聊天，约好了明天继续来送饭，她才提着食盒离开。
*
回到庑房，顾东篱一刻不停，把娟帕洗了出来。
素白丝娟，角落处绣了一个柔字，还隐隐飘着一股梨花香，好闻极了。
晒在外头院子里，怕日头把花香晒没了，她特意去捡了一堆梨花瓣，垫在娟帕下晒，务必追求原汁原味，香味萦鼻。
还在捣鼓的时候，娘亲顾氏回来了。
她去集市采办食材，这个点才回来，腰酸腿疼，只想寻个凳子歇一歇。
见小丫头再细娟帕，不由笑问道：
“从哪里讨来的？又去讹丫鬟姐姐了？”
“才不是呢，是柔姑娘的——娘，你累了吧，坐，我给你捶捶腿。”
顾东篱心疼娘亲劳累，搬来小板凳，小拳头咚咚捶着，没什么力道，却足够暖人心了。
顾氏不让她辛苦，只是抱过来搂在怀中，感叹道：
“带你过来，叫你跟着一起吃苦，娘亲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怎么啦，娘？我不辛苦啊。”
“我听你胖姨说了，你日后负责柔姑娘的一日两餐，这也太辛苦了吧，你才多大，还有你那些菜色都是哪里学来的，我可从未教过你呢。”
顾氏有些怀疑，点了点小丫头的鼻子。
顾东篱早就想好了说辞，盈盈道：
“小刀哥哥告诉我的，他在樊楼当学徒，懂得多了~”
是樊楼，那顾氏便不再怀疑，只是担心道：
“你可以自己当心，让你胖姨帮着你，柔姑娘不好伺候的，要谨慎些，无论这一次她来别院是为了养病还是别的什么，咱们都要当心伺候，对得起自己本心。”
顾东篱撇了撇嘴：
“哪里有病，她和沈少爷都精神得很——”
“嘘。”
顾氏捏起她的小嘴巴，正色道：
“说了当心，你还乱说话，这病能养好，也可能养不好，但这跟我们没关系，所以娘才让你当心些呢。这饮食入口，最是怠慢不得。”
顾东篱愣愣看着娘亲的脸色，总觉得她这一次出门采办回来，整个人紧张了许多。
话中暗示之意，六岁的东篱听不懂，她却听出来了。
如果沈家要这对母子的时疫好不了，最可能的办法，就是在饮食上下手。
到时候有人背锅，倒也说得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