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青州城，行人如蚁，屋舍如编，街道纵横，热闹气氛喧阗如鼓。
想不到七年之前的青州城，也是这般繁荣气象~
厂甸描绘在南大街，那时的新埠头还没开，有一块很大的空旷场地。
因沿着河道儿，所以每每到庙会集市日子，会有不少舟船载着商品停靠，有些新鲜蔬果，才从南边运过来，不用费力搬上岸，直接沿着河岸叫卖。
实际上已是半个码头的用途了。
“哇，糖人~少爷，我要那个！”
顾东篱不用自己走，也不用自己付钱，大有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豪迈感。
她素手一指，哄了沈澜舟几句，便能心满意足得到任何想要的小吃、小玩具。
串鼓、风车、吹糖人、窝丝糖、面人买了一顿——
实在拿不下，就把竹签往沈澜舟脖颈里一插，夜风吹过，串鼓哗啦啦的响，惹得周边孩子们，一边拍手，一边围观。
沈澜舟脸色青白，下了最后通牒：
“再不把东西丢了，我就把你——”
一个丢字还没出口，顾东篱掏出一粒窝丝糖，塞进他的嘴巴里。
小手又软又香，与薄唇一擦而过。
丝丝甜蜜瞬间在口中蔓延开，沈澜舟不自觉勾起了嘴角。
“哇，少爷——”
“又要买什么？”
往往从‘哇，少爷’开始的遣词造句，大抵是小丫头又看中了什么。
沈澜舟不是心疼荷包，实在是这些破烂东西，等下拿不回去，岂不是都浪费了？
“不是，少爷，你看那边，是耍杂技的！踩高跷！”
顾东篱还是头一回见到杂耍班儿，不是胸口碎大石的那种，是高级些的杂耍班。
她拍了拍沈澜舟的肩膀，示意把自己放下来。
双脚才落地，忘了装瘸，她挤着围观的人堆，一溜烟儿没影了。
沈澜舟暗骂一声，只好一起挤了进去，护在小丫头身边，责怪道：
“你这身板也敢这么挤？”
“少爷，你说我要是踩了那个高跷，是不是与你一般高了？”
顾东篱扬声一指，也是个六七岁的丫头，脚踩着半高的木桩，头顶瓷碗，正表演着高难度的动作。
“大约吧，你为何要与我一般高？”
沈澜舟没弄得她的脑瓜子里再想什么。
“买吧买吧~”
“人家吃饭的家伙，你买了她怎么办？”
“那就连她一起买了~少爷，你不是有钱么，她与我一般年纪，好生可怜呀。”
顾东篱这话层层递进，说的可怜，原是想要替卖艺丫头赎身。
沈澜舟看向拿耍碗丫头，生得清丽，似有果果几分样子，也确是动了恻隐之心。
“好吧，你在这等我。”
“恩！”
沈澜舟提着钱袋，上去和班主交涉。
原是不同意的，大有耍泼提价的意思。
但论这种事儿，沈澜舟还是很有手段经验，几番对阵下来，班主惨败，不敢敲诈嚣张，乖乖收了钱，放了耍碗小丫头自由。
俩人行成了，成了三人伴。
拿到高跷的顾东篱很开心，恰好自己也有些饿了，便带着小丫头去茶面摊吃东西。
小丫头饿了好几日，狼吞虎咽，十分可怜。
顾东篱问清了她名字，家在哪里，家中还有哪些人。
得知她是江宁人氏，家中父母虽不在了，到还有一个舅舅。
“少爷，她是江宁人诶，你家不在江宁么！”
提及本家沈府，沈澜舟脸色不大好，吃了一口清汤面，便搁下了筷子。
小丫头怯生生的，生怕自己成了负累，一声不敢吭。
顾东篱央着他，笑盈盈道：
“少爷，送佛送到西，不如咱们在青州找一辆马车，送她去江宁吧，你让她去找个可靠的人，陪她一起回家——我就怕她舅舅是个难缠的，若没个靠山，说不定又把她卖了。”
沈澜舟心知丫头考虑周全，自当如此。
只是心中与本家有隙，若非别人请求，他肯定不愿搭理。
可对上顾东篱期待的神色，他不忍拂她这一次做好事的善心，勉强点头，对着耍碗丫头开口：
“去江宁后，去沈家找个叫莫子的，他会陪你回家。”
小丫头听后，连连感激，眼睛里充盈着泪花子，有种劫后余生的欢喜。
顾东篱受她感染，一并红了眼眶，连连给她夹菜，嘱咐她多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