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婆子来回禀说：殿下回府了，要见王妃。
顾东篱一翘脚，又吃起了桌上的葡萄：
“行，我等他，请他来见我吧——”
“这……王妃，老奴怎么去回话呢？您还是不要为难老奴了吧？”
“去哪儿见他？”
“呃，您跟着老奴去就是了。”
姜婆子额头一层冷汗，眼珠子心虚乱瞟，顾东篱看一眼，就知道她在放屁。
白鹭肯定没回来，照着他的尿性，真要见她一定直接来槃心院，她从来不觉得白鹭是个喜欢摆架子的人。这么神神秘秘的，肯定有鬼。
沁雅？还是嘉仪？
不过无论是谁，她们都没胆子明目张胆的向她动手。
这样引她出去，十有八九是骗她去圣地，好让白鹭将她治罪，借刀杀人，就遂了心意了。
撇了撇嘴，顾东篱犯了一个白眼，心道：小儿科。
不过好在，去圣地正中顾东篱下怀，她还愁没机会，没人给她引路呢~
这就有人雪中送炭，指引明路，甚好甚好。
“罢了，我换一身衣服随你去，你在门口稍等等。”
顾东篱回了内室，换了一身暗色玄衣，披着墨色氅衣，一双鹿皮轻靴，提着风灯，将偷摸藏起来的一柄匕首，插到了靴掖之中，顺便带上了嘉仪遗落在槃心院的手帕。
重新站到姜婆子跟前，她笑盈盈道：
“好了，劳烦嬷嬷带路。”
姜婆子有点傻眼，怎么穿成这样去见殿下？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顾东篱颔首，看似有些羞赧：
“二殿下侍疾回来，不该近女色的，我若招摇过去，叫下人见了与他声名有碍。再说其它侧夫人已是心有怨言，我总该低调着些吧？”
这话说得是个道理。
姜婆子打消疑虑，笑着道：
“王妃请吧。”
“稍等，我还有几句话要嘱咐婢女——亭亭，我去见二殿下了，若是迟归，不必寻我，我大约是在正殿歇了。”
小亭子脸一红，小声应道：
“是，我知道了。”
*
一路跟着姜婆子，顾东篱尝试记下通往后山圣地的路。
过了一进又一进的宅院，最后越过后花园的长廊雕楼，庭院灯火渐消，夜更加深重。
一重山林轮廓，像鬼魅一般，枝丫交错，绰绰影动。
“嬷嬷，殿下不在正苑么？”
“不在，大抵是月色好，想找王妃赏月吧！”
姜婆子越走越心惊，等走到一方石碑前，她伫步停下，不动声色挡住了上头的字。
点头哈腰道：
“殿下就在里头，王妃快进去吧，老奴就在这里等候。”
顾东篱提着风灯，昏淡一盏，照着她面容惨白，诡异的笑容下，竟让姜婆子双腿打颤。
“王妃……？”
“嬷嬷，你怕什么呀？”
顾东篱越发靠近她，声音变了调，如枭低吟。
“老奴、老奴不怕呀！王妃，还是快进去，别让殿下好等。”
“可我怎么觉得嬷嬷一个人等在这里，会害怕的？不如与我一起进去，也好有个伴，您年纪大了，二殿下不会责怪您的！”
顾东篱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一把扯住她衣襟，连拖带拽，丢进了灰白色的山门后。
“妈呀！”
姜婆子凄厉一声惨叫，跌撞几步冲进去——
黑暗如墨汁倾覆，连风灯的光也被掩盖了，此时，迎头飞来几只蝙蝠，不断拍打她，撕咬着她的身体。
“走开！走开！”
姜婆子在地上打滚，痛呼声声。
说来也怪，蝙蝠只是一味撕咬姜婆子，并没有对顾东篱发起进攻。
它们低空飞过，顾东篱已弯腰摸上了靴掖处的匕首，想着情势不对，还是小命要紧。
可蝙蝠没有攻击，只是不断盘旋飞着，不敢近她的身。
姜婆子已经昏厥过去，不知死了没有。
顾东篱拿脚踢了踢她，从她身上摸了一圈，发现一支翡翠簪子，这东西她曾在沁雅地方见过一次。
不过顾东篱不觉得这件事是沁雅做得。
要送给姜婆子东西，金银就很好，何必要拿一只会暴露身份的簪子呢？
想必幕后之人定是嘉仪侧妃，弄死了她，再嫁祸给沁雅侧妃，如此才是一石二鸟。
冷哼一声，顾东篱把翡翠簪子放回去，另用嘉仪的手绢包上金银锭，也一起揣到姜婆子怀中，轻拍了拍道：
“好奴才，替主子们办事，殿下不会让你白死的~”
做好这些事，顾东篱就要去办自己的事了——
她提着风灯，紧了紧身上的氅衣，半遮着一张脸，缓步往山门尽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