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舟替你把洞府留住了，让元灵丹成了它的容器，念魂附着其中，这个洞府坚固永存，你可以放心了。”
北行声音淡淡的，表情也是风轻云淡，可拢在宽袖中的手指，还有些颤抖。
他自问疼爱顾东篱的心，不会比澜舟少，可自问真能为了弥补一个洞府，放弃万年修为，甚至是自己的性命么？
答案一定是犹豫的。
死了，魂归混沌，就什么都没了。
没有办法看着她一颦一笑，守在她的身边，他可以为了救她而死，却不会为了一个洞府，永远失去相伴她的机会。
北行没有办法理解澜舟的决定，却还是很佩服他的。
顾东篱双唇翕动，抚在元灵丹上的手，被灼热烧得微微发疼。
“他……就这样回去了？”
没有见她一面，也没有留下什么话，就这样回去了？
可是刚才沈澜舟的道别又是怎么一会儿事？
那种诀别的哀伤，到现在还萦绕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本能想要相信北行，却一直在不停的怀疑，心中惴然难安，看着这个元灵丹，她鼻子一酸，竟然想要落泪。
缪白长长叹了一声，不知道北行打算隐瞒她多久。
这种事情怎么瞒得住嘛？
他正打算把澜舟已经死了的消息，告诉顾东篱，却被北行抢先道：
“洞府已经修好，你不要再难过了，当务之急，是先把孩子平安生下来，把怀睿的病治好，过往的恩怨，咱们来日再说？我想他现在不敢见你，你也未必想要见到他吧？”
缪白一听北行这么说，讪然闭口。
也是，还是等顾东篱生完孩子，再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好了。
顾东篱看了看师傅缪白，又看了看北行，愣然颔首：
“可是——”
“没有可是，我陪你回屋去，这里冷。”
北行伸手揽住了她日渐削弱的肩膀，离开铅云不退，哀嚎泣血的仙鹤。
往她自己的房间走去。
……
这个时候，一声悲戚的长鸣，破空而起。
顾东篱认得这个声音，是惊鸿剑！
她仓惶回首，看到惊鸿化作一缕凤尾，金光夺目，悲怨恸鸣。
它从大殿处的屋脊飞冲而起，一头撞上了不远处的昆仑崖石壁上。
这是……殉主？
顾东篱不是傻子，加上心中忐忑难安，那一种难过的心绪，没有因为北行的几句话就消弭无踪，反而感到更加强烈的不安。
她伸手抓住了北行的衣袖，一脸凝重沉色：
“哥哥，你不要再骗我，他是不是受伤了？还是——他在哪儿！”
当时，霜扇一点点碎在她的面前。
偌大的洞府界如云絮飘散，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留住了？
元灵丹一直都在北行身上，澜舟一定是先留住了洞府，才来昆仑借丹，只是他怎么留的，拿什么留的，所有人都轻描淡写，没有对她透露过一个字。
他们越不说，她心里就越不安。
看到惊鸿殉主，顾东篱再也忍不住了。
颤抖的唇说不出一个死字，是她对澜舟盲目的自信。
这种贻害万年的大魔头，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死了？他又不是傻子，为了一个洞府，难道连命都不要么？不可能，他或许受了重伤，或许留住洞府的代价很大，让他暂时没有办法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说啊！”
顾东篱催促道。
北行眸光冷厉，反手握住了她轻颤的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篱儿，你对他，到底是何感情？”
爱他，还是恨他？
顾东篱已经被他问懵了——澜舟的不信任，他的怀疑亲手葬送了九州洞府。
顾东篱恨透了他，杀了他的心都有，可梦境冗长她奔赴在漫无边际的荒原上，满心满念，也都是他，无爱哪来的恨呢？
可能就是因为爱了，才接受不了他的怀疑和冤枉，才原谅不了他亲手杀死的九州人间。
哪里，也是他的故乡呀！
低垂着眸子，一滴清泪落下，再砸北行的手背上。
热泪滚烫。
顾东篱嗓子喑哑，良久后才问了出口，声音颤抖着：
“他死了，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