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东篱站在边上，递给老爹的茶，早已凉透。
老爹赶了大早，到现在连口热汤也没吃上，空着肚子，还陪着王氏在这儿掰扯。
便是泥塑的也有火气，遑论本就辣脾气的她。
顾东篱从怀里掏出那张当票，往左手边的茶几上一拍，不轻不重，态度却十分决绝。
“大舅母，银子是决计没有的，这当票你拿走吧，里面的当头，我们不要了！”
这话说的明白，王氏心里也门清。
既然当了一贯钱回来，按着当铺的惯例，这当头肯定值两贯钱。
左右三分的利息，不过多添上三十钱，便能把当头赎出来，转手卖了决计不亏，说不定还能狠赚上一笔！
因开了当票，便是当日去赎，也得交上一月的利钱才行，故有三十利钱一说。
怎么算都是赚得，如此这般，比直接要拿一贯钱更划算些，王氏心动了：
“果真？这当头，可不仅仅值只一吊钱的，你不要了，岂不是亏出血来？”
“不要了，您要是喜欢，赎当后自个儿穿穿罢。”
“好！”
她瞅见一边案台上有纸笔，便拿了来，拉包诚写下：
“你写个字据给我，就说用这当票抵了我借你的那贯钱，日后不准再行纠缠。”
这话王氏不说，顾东篱也要提的，她既然说了那最好，简直喜闻乐见！
她当即同意，忙让包诚写了来。
包诚无法，虽没有想明白这其中利弊，但总归保下了怀里的钱。
于是提笔，一式两份，唰唰两行完了事。
王氏提起看了看，吹干了墨渍，满意得收了起来。
老二不停给她使眼色，王氏只当没看见，后道；
“这是小丫头自己愿意的，又不是我这个做舅母的逼她！老二你且别走，一会儿我便添钱赎当，趁着天儿还冷着，早些卖了去，怎么着，也能着也能多挣一贯钱来！”
“你……罢了罢了，反正与我又何干！”
顾老二甩了袖子，站到一边吃茶去了。
顾东篱闻言，皮笑肉不笑，一招金蝉脱壳，叫他俩儿扯皮去！
完了事儿，揣着钱，顾东篱拉着自家老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
等人走了，顾老二才道出真相来。
王氏突着两只眼，掰了掰手指，算了一遍：
“你说，你算了他五分利？！且那包当头只值一吊半钱？那你怎么肯当给他一吊？你疯了不成！”
顾老二摔下杯子，生气道：
“您小声些成么？方才我一直拉着你，你不看我眼色行事，现在又来怨我？”
“完了——完了！”
王氏手里捏着当票，瘫坐在椅子上。
其实也不亏什么。
她果真添了五十的利钱给当铺，立马赎了当出来，这旧衣服放去旧估衣服铺去卖，大约也能卖个一吊多，一进一出，也是整一吊钱。
只是她觉得本来稳当能赚上一笔，现下煮熟的鸭子飞了，难掩心中落差。
觉得定是顾东篱儿给她下了套了，更加恼怒气愤！
把气撒在袁老二身上，恨声道：
“这五分利你就别想了！四妹夫老实，不知你那腌臜的手段，想从我这儿吃高利儿，你做梦！”
顾老二岂是好欺负的，当即冷笑：
“呵，那您收好当票，来年等死了当再来吧，别说一吊钱，连跟线头儿也跟您没关系了”
“你！”
“要做生意了，大嫂，您请好——”
后头的龃龉，顾东篱是听不到了，但这却不妨碍她心情美丽，通体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