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中，出人意外人特别多，都挤在楼梯口谈笑风生。
大堂的高台上，说书先生抖着折扇，敲着醒木，正说到最激烈不休的桥段，引得众人围聚而来，结结实实堵了人墙。
顾东篱小声靠了一声，像打洞的地鼠一般，在人堆中四下找缝隙，一有空档就钻过去。
饶是这般，还是费了不少时间才到二楼窗边。
她四下转了一圈儿，除了灰簇簇的长衫，褐色短打，再无雪色身影。
人呢？
这样颀长俊秀的身姿，莫说整个茶楼，就是放在整个大街上，也能一眼揪出来的。
这就错过了不成？还是从别的窗子飞出去的？
顾东篱晃了晃脑袋，驱赶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只觉颓然。
通灵山庄行踪诡谲、神秘，上一次千金收叶之后，他们早不住当时的客栈了。
她还去过几次，都是无功而返，再想打听，这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全无踪迹。
好不容易今儿在茶楼看见了一处衣角人影，怎奈一晃而过，就这样错过了？
有些气馁，顾东篱一屁股坐下，桌上还放着前人留下的杯盏。
茶还是温热的，瓜果碟子纹丝未动，客人才走了不久。
人虽没找到，她也不急着走，歇一歇吃杯茶，再打听一下，像白鹭这样的人物，又脸生，出现在茶楼总有人会记住他，说不定会有线索。
“小二，茶水。”
伙计往肩上一甩毛巾，提着铜水壶，噔噔上了二楼。
看到顾东篱坐在这桌上，笑着道：
“姑娘，这茶水不在么，还有果碟，一口未动呢。”
“……”
顾东篱一脸‘你是在逗我的’表情，忍笑道：
“兄弟，你这么做生意，是不是不妥？别人不吃，不代表就能直接给我？你哪怕端走，在厨房变个花样在端上来，我不知道便也忍了，直接当我脸上，明摆着欺负人？”
“不不，姑娘，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伙计连忙摆手，咽下一口唾沫之后，他才赔笑道：
“这桌茶点，本就是之前一位公子为您点的，他说，第一位坐下姑娘，便是了！哦，他来说，姑娘兴许喜欢吃甜的，让我等你坐下了，另上一叠蜜饯甜枣，我这就给姑娘去拿？”
顾东篱沉默了。
也是，除了她之外，不会有人在这张桌子前坐下了。
茶未凉，瓜果未动，外人只当是有客人的，只是借故离开，等一下一定回来，自然不会毫无礼貌的占去座位。
只有她自己，找了一圈不见人，以为这桌客人走了，才会坦然坐下。
顾东篱轻叹了口气：
三十年，两世轮回，白鹭还是那个他，心思细腻，谋算人心。
……
谢过小二，顾东篱从容端起茶盏，嗅了嗅茶香，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茶盏下落，亦如她的心中大石一样。
白鹭善于谋算人心，她且也不是傻子，早些年跟在沈澜舟身边，总也学了点皮毛。
论起价值来，她是急着找他，求他帮忙，可换个角落来说，自己对白鹭的价值，不应该更大么？
打听过姚盈盈难产的事，他一定能猜到，属于姚盈盈的金叶子，一定已经在她手里了。
古有姜子牙直钩钓鱼，愿者上钩，今有白鹭空座摆茶，请君入瓮。
该是他急，她稳，这一趟陇西之行，势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