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东篱看着脸色怪异的澜舟，清了清嗓子，开始补救。
她呖呖莺声，掐着甜甜的嗓音，赔笑着解释道：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您也要体谅奴婢，这上头派下来的米粮就这些，山珍海味，琼浆玉露，只能在名字上做文章啦~”
澜舟不动声色，瞥了一眼‘酥琼叶’不忍直视。
目光轻移，在另一碗‘山海兜’停下，不等他发问，顾东篱自告奋勇，殷勤介绍。
“这道恰如其分，半点没得夸张~”
“有虾、有鱼、还有笋——山海？兜？”
“怎么不是？有虾有鱼岂不是海味，有笋有蕨便是山珍，山水相逢，鲜上加鲜，满载一兜，岂有错处？”
她粉颈雪肤，狡黠在眸，，盈盈一抹笑，模糊澜舟耳边的声音。
他凝视这个丫头，情丝绕缠——
似乎要将他的偏执冰化成一汪温柔的洋，包裹他陌生又孤独的灵魂，从此结出坚不可摧的茧房。
顾东篱还在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没有直指他幽深复杂的双眸。
等意识过来的时候，只觉心怦得一跳，掌心渗出细密的汗。
他的眼神……怎么这样撩人？
不过煮了一碗海鲜大杂烩，怎么，煮到他心里去了？不喜欢清汤卧果，喜欢海鲜杂烩？
顾东篱的思绪还在乱飘，澜舟已收回自己放肆情动的目光。
他眼睫一垂，再抬手，又是沉寂一片，不辨喜怒。
大概知道了顾东篱取名的套路，对于后面两道菜，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拖油盘内烹黄金，和米铛中煮白玉，所谓烹金煮玉，不过是油炸笋和笋煮粥？”
“嘻嘻，督公您真聪明，举一反三，一点就透。”
……
“冰壶珍——”
澜舟欲言又止，不是不明白，只是有点不屑说。
顾东篱当然明白大佬的心思，这么肉麻的表白，还是得自己来啊。
“我早说了，这道菜，要最后掀开才有效果哇！所谓食无定味，适口者珍，这是我最爱的腌菜汁，将心头所爱赠予督公您，难道不是一片冰心在玉壶么？”
说得口气赤忱无比，心里默默作呕。
算了算了。
比起生扑活剥要睡别人，这种曲线救国，迂回撩拨的策略，也是另一种挑战。
“你最爱腌菜汁？”
“呃……可以这么算。”
如果腌菜汁，可以唤起你对我深埋的爱，那就是我最爱的菜！
澜舟冷笑一声，反手一推，将腌菜汁推得远远的。
“赏你了。”
“督公，您不喜欢么？”
“你凭何认为我会喜欢？”
他半眯着眼，桃花眸狭长刻薄，带着一丝试探的不悦。
顾东篱愣怔，不明白又哪里惹到他了，细细品味了一番，才恍然。
莫不是以为青山村的那一位，清贫寒门，寻常只能吃些山家清供，粗茶淡饭，那腌菜汁是他喜欢的，张冠李戴，殷勤错了人？
到底有些生气的。
顾东篱气鼓鼓的看向他，不对，他现在只能算是一只刺猬。
受了伤，藏起伤口，竖起身上所有的倒刺，只轻轻碰触一点，他都警戒防备，不容一丝敷衍和可怜。
从前的他，从来不会纠结谁是影，谁是主。
可现在的他，好像变成了沈澜舟的影子，计较她的亲近怜悯，到底有多么的纯粹。
没有办法解释这个，顾东篱也不愿意解释。
她小声嘀咕了半句，然后颇为豪气的端起腌菜汁，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
齁咸的味道冲鼻，她苦着一张脸，生生忍了下来。
学着丫头恭敬但生疏的模样，冷淡着开口：
“督公慢用，奴婢先行告退！”
“……”
她旋身，裙裾一起一落，槅扇门吱呀声后，撞起了门框上一层薄薄的灰。
……
澜舟伫步原地，惊讶发现自己垂在两边的手，竟有意想要挽留她的冲动。
指节泛起一抹青白，他攥指成拳，只不过须臾，便又颓然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