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成成哽咽，她捂着嘴巴，用气音说了句：“对不起，我控制不住情绪。”
“汪女士，我能了解一下，你们的夫妻共同财产有多少吗？”
“没有了。”汪成成摇摇头，“我找人去查过，真的什么都没了。”
“如果戴总坚持离婚的话，您觉得他离不掉吗？”
汪成成沉默。
“官司打到最后，您一分钱都没有，甚至会失去儿子的抚养权，既然后果如此明确，为什么你不同意协议离婚，拿一笔钱带着儿子走人，戴总是有身份的人，好聚好散的话他不会让你们母子流落街头的。”
汪成成的手团在一起：“他也是这样想的，他觉得我一定会同意，所以我不会如他的意思。”
汪成成这样的当事人我在执业过程中真的看到很多，我点点头：“了解了，汪女士，您并不想离婚，对吧。”
“你在胡说什么！”汪成成的反应比我想象中激烈很多，她一下拍在桌子上：“我为什么不想离婚，我那么恨他，这么恨都不离婚，那什么样才会离婚！”
“不恨的时候。汪女士，因爱生恨啊。”其实都是特别简单的道理，可人往往在深陷其中的时候就看不清了，只要两个人还有感情，无论是爱还是恨，都不能称为感情破裂。
汪成成又沉默了，隔了很长时间。她凌然一笑，笑容苍白又绝望：“那又怎么样，他不爱我了呀。”
“您多久没和戴总好好聊过了？”我一边说一边观察汪成成的表情，“感情的事我们放在另一边，我认为戴总这样身份的人，是不会轻易离婚的，即便要离婚，他也一定要找到你的过错，不然他面子上过不去。”
“呵，我们的感情难道在他那里就是一场权衡利弊吗？”
“男女思维不同，女性习惯感同身受，而男性习惯解决问题，戴总……”我话没说完，汪成成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汪成成接起电话，开始漫不经心地说了两句话后，陡然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亚新摔了？什么时候？你，你快点安排司机接我去医院啊！司机没空？戴庭柯，你说的是人话吗？你儿子摔倒住院你连车都不给我安排？”
“汪女士，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开车带您过去。”我又开始给自己揽事。
汪成成看着我，似乎在思考：“好吧。”说完她就挂断了戴庭柯的来电。
我载着汪成成往医院走，一路无话，我就提了一句：“您和戴总这个状态还算好，没有互相拉黑。”
“孩子事情多，我们不想影响孩子。”汪成成疲惫地揉揉额头，“这孩子，我就出来那么一会儿，怎么突然就摔了呢？”
“孩子多大？”我随口问了句。
“三岁了。”汪成成坐在我身边的副驾驶位上，她目视前方，身体没有太大的动作，“仔细想想，我和戴庭柯从认识到现在都七年了，七年啊，他还记得他原来做保安的日子吗？现在，呵，大老板？”
可能是因为职业原因，我见到很多白手起家的老板，他们的经历绝对不是用一个“呵”字就能概括的。
我虽然没有和戴庭柯聊过，不过我觉得他只花七年走到这个地步，他背负的东西可能比汪成成更多。
人总是这样，越容易来的东西越舍得放出去，而越是拼命挣来的越不舍得放手。
曾经有一对小夫妻闹离婚，共同财产很清楚，就是一套价值一千万的别墅，这对小夫妻也爽快，打算一人分一半，各拿500万离婚结束。
万万没想到，最后是双方父母闹得不可开交，男方父母觉得他们首付出得多，女方父母觉得本息还款都是他们还的，装修也是他们出的，这套房子怎么能一人一半呢？应该按照各自的出资额按比例分配。
女方父母又觉得不能按出资额，只能按目前残值，毕竟当初这套别墅装修用了一百多万，都是女方父母出的，要是算上这笔钱，而现在住了那么多年，装修残值最多剩二三十万了。
就这样，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父母吵得比子女还凶。
而这个案例里面也可以看出，当初那套别墅是双方父母出钱的，小夫妻估计一分钱都没花过。
所以小夫妻才会那么爽快地分割，而父母们说什么都不愿意。
谁赚的钱谁知道心痛。
汪成成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她似乎觉得戴庭柯挣钱和吃饭一样容易。
因为聊开了，汪成成又开始诉说她的委屈：“当初如果不是我把工程围下来，戴庭柯哪里来的钱做生意？现在他们做熟了，就把我一脚踢开，自己去做围标工程，他们自始至终都在利用我！”
“你认为工程上也有你的一半吗？”
“那当然，我围的标，如果不是我围标，他们做什么工程？”
“活是他们干的呀？汪女士，我不懂工程，可是人工、材料、税费这些都是钱啊，你说你要分一半工程款，戴庭柯全款拿到钱了吗？”
“他现在拿不到，将来总能拿到啊。”汪成成自信满满地说。
依照我对目前大环境的了解，这么大的工程项目，如果想要拿全款，戴庭柯付出去的可不会少，汪成成拿自己想当然的一套来套用在现实中，只能说她自己从来没经历过，不知道多难。
汪成成见我没应声，又说道：“还有那家房产中介公司，根本就是无本买卖啊，我看他们就在里面坐着，签上一单就能挣好几万，戴庭柯这么多年挣那么多钱，他从没有拿回家过，我要分他的公司，也不难啊！”
“我记得戴总说过，他可以把房产中介公司都给你。”
“可北京的饭店是我的。”汪成成说到这里的时候，正好是个红灯，我把车停下，侧头看她被岁月沧桑模糊了的容貌，她在算账的时候，眼中闪耀的全是精明。
“北京那家饭店，汪女士，建议您去追原负责人的违约责任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