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吧,我这就走。”
缃帙止住心中杂念,回到了现实,她的目光不自觉冷凝,“从今以后,还是忘了我吧,为我,不值得。”
与此同时,奕珩正率人朝这边而来。他步子不大,一下一下踏在雪地,吱呀作响,脸上是难得的沉稳,仿佛胜券在握。
孤风起,掀起屋檐飞雪。这一夜雪很大,粉末纷呈,渐欲迷人眼。
君璟静默立在雪地里,不过数十步的距离,却觉得离她好远好远。片刻,他轻轻颔首,算是应了她的话。
见此,缃帙收回目光,抬步回身,这一个动作几乎要了她半身力气。
门在面前缓缓合上了,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门后,待到一丝缝隙也没有,缃帙才松开了紧握已久的手,掌心是一道道指甲深陷的痕迹。
君璟,你真傻······
又只剩他孤身在此。雪花洋洋洒洒地落下,飘落在他发梢、肩颈处。冰冷渐渐化开,成为一滩雪水,他却像没有感觉一般。
君璟伫立良久,但闻北风呼啸而过。终于,风声凌冽,四周有了异常的响动,然后便是冷兵器出鞘的声音,君璟纹丝不动,就像是为了某种夙愿一般,他阖上了双眼,最后一点眷念化为清泪淌下······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
为防止生变,暗卫尽数而出,月家派来的杀手也紧随其后。不过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主子吩咐不能留之人,竟然一点抵抗都没有,他们甚至能看出他没有一点生还的念头。
四面八方的杀手涌来,将他包围其中。靴子踩在积雪上,发出刺耳的声音,风声拂过冷剑,反射的光照在刺客身上,眼里杀机立现。
他便是使尽浑身解数,也难逃今夜。
君璟就那样安静地站着,似是等人前来索命。
外面风雪呼啸,没有人知道外面是何情形,即便听见了异常的声响,也只当是风声作祟。
面对这样一个毫无威胁的人,杀手们也是不敢懈懈怠。最终,有一人抬起了手,手起刀落间,没有什么东西能逃过——
“锵!”
眼见长剑就要刺入身体,不知从何处弹出了一颗石子,将长剑生生打歪了。
破空之声传来,雪夜中现出一人。一身黑衣,出手极准,不消片刻,就是三五个倒下的尸体。
他目光似鹰狠,御剑森冷。眼神似无意间扫过不远处的客栈,迟疑一闪即逝。
见到来人,缃帙立即收回了手,合上了门缝。
*
奕珩赶到的时候,暗卫杀手躺了一地。
先前隔着一条街他便听见了打斗声,不想赶过来后还是晚了一步。
君璟被人带走了!
窄眸扫视过全场,看着一地痛不欲生的暗卫,纵然他压低着声音,还是不难听出其中盛怒,“人呢。”
“回,殿下,方才有一,黑衣人把他带,走了······”
为首的暗卫半跪着,尽力控制着体内翻涌的血气。那人只身一人,招式快准狠,把他们大半暗卫都打趴下了。不过不知这人是有心还是无意,被下杀手的都是月府派来的刺客,殿下安排的暗卫只是受了身体上的伤。
快要到手的任务就这样被带走,他只觉下一刻自己的小命也快保不住了。
看着那些已无呼吸的尸体,奕珩眼中划过一抹了然,“一个人,就这样从你们眼皮子底下带走了他,呵呵······”
熟悉奕珩的人都知道,他越是这般无所谓的样子,越是恼怒。是以他们在此刻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奕珩抬眸,视线停留在二楼左边的窗户。窗纸倒映出一纤细的身影,她似乎正准备就寝,泻下了满头青丝。之前楼下的动静夹杂在风里,似乎并不足以让人生疑。
缃帙,你可知方才这里发生了什么?
“······殿下,属下无能,但求殿下,责罚!”
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奕珩掩下柔情,只留下了简短几字便拂袖离开。
看着那道伟岸的背影离去,一众侍卫还有些不敢置信。
“再无下次!”
*
从方才救下他后,一路上,君璟都沉默着。
离开了设卡的关隘,城郊处便是君烨准备好的马车,马夫是雇来的,只知道雇主让自己驶到穆城,其他的一点没透露。
关于君烨那次离开穆城后,他也并没有真正地做到对君璟不管不顾。虽说他的确有那么一段时间是不待见君璟的,可说到底是从小玩到大的,即便跟他主仆之分,但也深知他的为人。
君璟,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一夜间性情大变的!尤其是缃帙出现后,要不是亲眼见证他的变化,他甚至不会多想。君璟,是真的爱她入了骨子里!
所以在离开缃帙她们后,他特意回了京城,暗中查出当时的真相。
说来也巧,本来这件事无从查起,若非那天口渴,经过成衣坊时向老板讨了杯水喝,他也不会忽然改变自己的看法。
那时君璟才辞了官,分解了君氏铺面资产,老板见到他就诉起了苦,“君侍卫,你说好好的,主子为何做了这种决定?现在我们这些底下的人,时不时要上缴高额的税收。你别说,就这个月都来收缴两回了!以往主子在的时候,那些官府的可不敢这么为非作歹啊。”
“主子的决定哪是你我能揣摩的,不过我也没想到他会这样······”
君烨一饮而尽,前前后后,别说他一个成衣坊老板了,就连他一个跟随这么多年的也不知道君璟的心思!
想到这里,他起身要走,那老板一拍额头。忽地拉住了他,“对了,君侍卫,主子之前吩咐我做的喜服您就顺道拿走了吧!否则改日那些官府的来搜刮,我怕被收走了。”
虽然心中烦闷,但那两个字还是让他有些惊讶,“喜服?什么喜服?”
“说到这,我都差点儿忘了。半年前主子出海方回来,就来了店中一回,他说要重做一套喜服,那身形不若君夫——月小姐,倒是高挑纤细些。样式首饰也是主子亲自挑选的。
不过这么久时间过去,也没见主子要取。何况当时月小姐已经要嫁过府了,小的我也没敢擅自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