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缃帙,你可会怪我?”
拨开她脸颊旁掉落的青丝,奕珩低喃,也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自言自语。
我想你陪在我身边,不是此刻的独处、亦非短暂的时日,而是一辈子。兴许我的做法让你不耻,可若能扫清一切障碍,我亦不后悔。
人间岁月短,得良人处且莫负。你于我,便是治愈所有的宝物,我对你,甘之若饴。
待他离开,房间又归于一片寂静。
床上人儿默默睁开了眼,直视者空空如也的房门,眉间轻蹙。
她不傻,看出了君璟的无奈。
那个傻子,竟然还以为能以死赎罪,呵。天罗地网,你明知后果还留下,若非君烨及时出手,你我便只有黄泉路上得一面之缘。
在那个杀手下手时,她还是没能忍住。或许是觉得他不能这么简单以死了结,又或许是还残存一分私念。总之,在很早以前,她认为自己已经能完全跟他撇清关系,但事实是,她还是没有眼睁睁见他赴死。不论是因为什么,冥冥中,她总有种预感,自己与君璟之间,此生都无法断开联系。
这个人,带给她新的认知,新的感情,可是也深深伤害了她。
可能这就是世人口中所说的‘羁绊’吧,无论之前发生了什么,无论到了何处,还是无法忘怀。
想到此,缃帙苦笑,是否真的只有时间,才能真正让他淡出过往?
窗外狂风呼啸,卷起风雪飞舞,一如她今夜的心,早已失了平静······
*
此时的宫里,早已乱作一锅粥,没了往日的祥和。
寝宫中,奕羽双目紧闭,静静躺在床上。
殿里站了许多太医、宫人,外面还有层层御林军把守。
柔妃守在床前,一丝不苟地查看着他的情况。以往沉着的她如今没了那股子冷静,虽尽力维持着贵妃的状态,眼里的焦灼还是出卖了她。
奕羽自前夜昏倒,期间就再也没醒过来。
她拿下搭在他额头上的手帕,亲自浣洗了再敷上。待听到苏明的通报,殿中突然走入一人。
奕岚见到来者,眉宇紧皱,全身也紧绷着,如临大敌。此时若有人见此景象,定会惊奇于太子的改变。
一道视线如芒在背,南卿抬眸看去,只见奕岚一脸严肃,心下了然。
他跨步绕过,浮盈见了他,立刻起身,“国师,你终于来了!”
“臣参见柔妃娘娘,见过郡主。”
“国师,你且来了!陛下已是昏迷了两日,太医们都看了,皆无从下药,如今只有国师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了。”
柔妃急急起身,面容难掩憔悴之色,这两日她守在御前,除了担忧他的身体也不知该怎么做。好在及时派人去通知了南卿,否则再拖些时间情况只会愈加恶化。
南卿微微一揖,脸上是难得的正经,“娘娘放心,待我先行察看,稍后自有交代。”
“那还要劳烦国师了。”
一旁奕岚冷不丁地开口,南卿自是明白他话中有话,只是一笑而过,“太子殿下言重了。”
见他过去把脉,奕岚盯着他的背影,一眼也不敢错过。
要说柔妃不知道其中利害,前日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当时父皇吐血后,他虽然想尽快弄清真相,又怕引起父皇的不舒适,便一直没问。直到晚上奕羽宣他过去,这才知道了事情始末。
国师,果然不简单!
探看了一番脉象,又掀开眼皮看了看,南卿心中有了数。原是心脉郁结,一时没有发泄。这也难怪,换做谁听见那样的消息也不会好过到哪儿去。
心里虽然这样想,他面上却维系着一贯的温润,“回禀娘娘,陛下这几日恐是心神浮郁,一直未得到舒缓,加上最近节气干燥,才因此引起了不适晕眩——”
“噢,那请问是什么样的事,才会让父皇有此心结呢?”
奕岚出声打断,一瞬不眨的盯着南卿,仿佛要在他脸上看出个洞来。这时才有人注意到,以前文质彬彬、与世无争的太子殿下有些不一样了。
“是啊,前日早上本宫还陪皇上一道用膳,当时皇上神色如常,言笑甚佳,也不见眉宇间有心事啊。”
柔妃仔细回忆,不知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本宫倒是想起,那日国师去了书房,也是在此之后,本宫见到父皇时神色有异······”
一番话说下来,倒是给人留下无尽悬念。太医们私下纷纷议论开来,柔妃听后也是异样地看着他。
场上一时喧闹起来,只有几个当事人默不作声,在心中各自揣测着。众人的耳朵竖着,眼色也瞟向他。
眼见南卿如今有了最大的嫌疑,似乎下一刻即便没有皇上的口谕,只要柔妃一道令下,也能立即断送了他的前程。
不过南卿却面无异色,仍旧是一副温和的模样,不予辩解。
“皇叔当然会有心事!那日国师本是同本郡主一起觐见的,若非是奕珩哥哥的那封信,皇叔怎会变成如今这样?”
浮盈适时开口,语气颇有些忿忿不平。听此,柔妃急忙问道,“所为何事?你且仔细说来!”
“你们都下去。”浮盈提高了声音,不多时,殿中只余他们四人。
“我们去之时,皇叔正好收到珩哥哥的密函,当时皇叔看完神色就不对了,询问之下才知道,珩哥哥言明,要娶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还在信中威胁,所有人的劝阻都没用!
我看啊,珩哥哥准是又被哪个妖女迷晕了头脑,才会大逆不道说这种话!如今皇叔卧病在床,真该叫他回来看看!”
浮盈一想起当日就怒不可遏,当然她这般不满更多是因为奕珩宁愿娶一个没身份没地位的女人,都不愿垂青自己!
听完,奕岚面色复杂。奕珩的行事作风一向如此,从不听任何人的。不过在知晓背后原因后,他也挺心疼的。当年华贵妃死后,他就被送给太傅管教,父皇鲜少亲自过问他们的生活,有的只是一月一次的试考,一旦出错便面临惩罚。
也是那个时候开始,奕珩才一点点变了。
不过柔妃信了,他却不信!父皇究竟因何倒下,相信南卿再清楚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