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珩回到宫中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清晨。
一天一夜的守候,仍是没等来那人的行踪。
缃帙,是在用行动告诉他,这便是她做好的决定。
他身披一身露水,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重明殿,正好在门口碰见了一脸焦急的兄妹两人。
懒懒抬眼看了看陵章,自嘲道,“被你说中了,我这辈子怕是只能孤寡一人过一生了。”
“你去哪里了!”
“去赴一个没有人的约。”
“你真傻!缃帙不见了你知道吗?”
“什么······”
若非陵章和陵妍翻遍了皇宫也没找到她的踪影,只怕他还傻傻地站在这里。
反应过来后,他立马冲进了殿中,无论是大厅还是卧房,哪有半点她的踪迹?
“别找了,我们找了几次了,她不在宫里。”陵章拉住他,这才看到他眼中布满红血丝,心下不免叹息,“她什么都没告诉你么?”
奕珩愣怔在原地,想到两日前的情形,缓缓摇头。
“最近我们见她并没什么异常——对了。”
“怎么?”
陵妍猛然想起昨日缃帙跟她聊了许多儿时的事,还说了好多让她好好照顾自己的话,当时她只以为是随口说说。如今看来······
大致跟两人说了后,奕珩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妙,“不行,我一定要找到她!”
他的心里早已没有她遵不遵守约定这一事了,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找到她。刚想叫贺楠派兵搜寻,却被陵章拦住,“先别急,看看这个吧。这是我们从桌子上看到的。”
他从袖中掏出一封包装完好的书信,奕珩迟疑着接过。不过怕什么来什么,封面上赫然几个秀丽笔迹;缃帙留。
长时间未合眼,眼下又发生这样的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教人看了心疼。虽不知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从他的反应可以看出,他并没有料到缃帙会不告而别。
迅速拆开,待浏览完整张信纸,奕珩眼里的光彩不再,喃喃自语道,“······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
“想到什么?”
陵章疑惑地看着他,疑惑顺着大门滑坐在地上,眼里都是懊悔,“她早就想走了,我这是在逼她。”
闻言,陵章陵妍对视一眼,从他手中拿过信,只见上面字迹娟丽:奕珩,原谅我的不辞而别。经历了太多,如今反倒不知从何说起。
我知你待我心意,你为我所做的事,每一件、每一桩都让我欠下你太多。本该用真心相回,到头来却发现是骗人骗己。
我云缃帙这一生从未想过自己要飞黄腾达、入主贵胄,所以我做的一切决定不过随心尔尔。很久以前就想对你道明心意,可是后来的我们好像对此越来越沉默。若非先皇发生不幸,你我也许已经结为连理。那个时候我应了你的诺,无需质疑,皆是出自我真心。
只是未曾算到有朝一日我与他能消除误会,那日后我便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今你掌管河山、万顷皆为足下臣,我便是行至何方,也不会忘了你于我之恩情。
如今你给我机会,又何尝不是给自己一个机会?希望他年有幸之日,能闻你喜之所闻、见你乐之所见。
今我往矣,非你我之终止,亦是你我下一因缘的开始。勿念,云缃帙。
看完后,两人久久不能平静。只是一想到如今缃帙四处无依,漂泊在这片无垠大地上,他们就觉得放心不下。
毕竟缃帙从小失去双亲,如今南卿也囚禁水牢,君璟亦不在世间。很难想象她一人该如何面对这世间的险恶。
想到这里,陵妍眼中泛红,“她怎么这么傻,以前就说自己最不愿意一个人待着,如今是自己选了这条路······”
“该死的云缃帙,道出招摇,居然还不带上我!”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奕珩,见他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免又道,“不若我帮你去找找?反正我整日闲来无事,若是抓到了她,定打断她的双腿!”
“哥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本来就是,这一家人过得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吧?”
“可是缃帙——”
“哎呀,好了好了!别提那个忘恩负义的女人了,我马上就收拾,诶,你别走啊!”
看着奕珩起身,孤零零地走了,陵章不禁回忆哪个地方没发挥好。可事已至此,他也不知如何才能安慰到他。毕竟感情的事,外人又怎能参透?
重明殿又恢复了宁静,只是这一次,便是一辈子的事。
奕珩孤身一人走在皇宫的道路上,周围人见了他皆是卑躬屈膝,他们脸上除了敬畏,再无其他。
这脚下土地纵然金贵连城,可身边若无那人相伴,再富丽堂皇之地也是一座囚笼罢了。
从未想过得到这皇位,为了护你周全,我便用尽全力拿下了。只是你这女人真的好狠的心,竟然说做就走。如今只留我一人坐在这冰凉的皇位上。整日行尸走肉,按例行事,少了你之乐趣,这生活也不过是逐渐走向死亡。
云缃帙,你说,若是我留住了你,你该是慢慢爱上我、还是恨我一生呢?
没有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没有人再来回应他的一切。
京城里,少她一人不少,可于他而言,不过是空守帝皇之位,孤悔一生。
好多个夜里,奕珩都会从梦中惊醒。
缃帙走后,他再没有宿在重明殿,那里也慢慢地变成了一处禁地。虽然没有公然标识,却是宫里人尽皆知的事。
自从知道准皇后离开后,百官无数次上书让奕珩立后纳妃,只是每一次都是失败告终。从最开始他发怒、到后来置若罔闻,百官们也渐渐丧失了斗志,只得把希望寄托于唯一靠谱的陵章身上。
几乎是守着他一年又一年长大,期间也有很多高官间接向奕珩表达自己的意思,想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陵章,奕珩表面上是拒绝了,不过背地里还是任由他们制造一桩桩‘浪漫的相遇’。让自己的女儿与陵章在各种场合碰面。
毕竟大家都明白着,让皇上娶妻基本上是没可能的事了,不过陵章好啊,他乃是唯一剩下的皇室血脉,若是他有朝一日有了子嗣,那以后的地位简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陵章可以说是人生最大赢家,各大世家的人迫不及待想往他身边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