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章隐隐听出端倪,他又问,“你没杀了他们?”
“没有啊。”
“那你没逼供?”
“没有啊?”
“搜身了没?”
“没有啊······”
“把他们放走了?”
缃帙点头,陵章沉吟片刻,不死心地,一字一句地问,“你追查他们了吗?”
“······没有?”
缃帙的口气弱了下来,貌似,她真的狠狠地犯了回傻!
“······云缃帙,世上怎会有你这般蠢钝的人。你怎么不把捉弄我的那股聪明劲儿放这事上面呢?”
一时之间,缃帙被说的哑口无言,她不敢看他,因为她也很后悔自己的粗心大意。
许是意识到自己说得太过,又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陵章的语气软了下来,“这不是小事,我们在这里对什么都不甚了解,这儿也不比神仙岛,我们更不能时刻在你身边,你定要照顾好自己啊。”
缃帙诧异地看着他,“这话怎么跟离别似的。”
他也不作声,从怀里掏了两样东西出来,示意让她看。缃帙打开了第一样东西,认出了上面的字迹,那是师父的手书。她扭过头,生着闷气。
发现了她的异样,陵章叹气,“师父都跟我们说了,他说你很不好受。他说你肯定不想再看到他,是以让我过来传话。”
“呵,他还好意思说。”
“不过师父这样做,一定有他的苦衷吧。”
“他整日花红柳绿,有什么苦衷。”
“唉,总之,你先看看信吧。”
陵章将信递到她眼前,缃帙不情不愿地看过信上的内容,一时沉默不已。
“喏,这个收好。”
将另一封信件递给她,陵章开口说,“到时候便交于他吧。”
“好端端的,这是为何?”摩挲着信纸,缃帙的脸上写满疑问。
“师父的心思啊,我也猜不透。哎,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等等。”
眼见陵章就要迈出门,缃帙及时叫住了他。
“你,就没别的要告诉我吗?”
立住的身影有些微的僵硬,他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没有。”
陵章走后,缃帙便琢磨着南倾的心思。师父在信上说请君璟两日后赴宴,说是临走前与他见一面。他让自己装作才知道这件事的样子,以免引起君璟的误会。
不过君璟真的不会怀疑吗?还是说师父有意为之……越来越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行,她得去问清楚,这种不明不白的日子过着真不让人痛快。陵章应该还没走多远,缃帙才刚想着,就追了出去。
······
核对了总帐目,方合上账本,那人的脸便浮现心头。君璟微微一笑,原来,与她相悦,竟是这般美好的事。
“公子。”
“进来。”
张叔推开门,说,“月小姐来了。”
“知道了。”
他的语气冷清,张叔面色有些犹疑,“是······”
“让她在前厅等吧。”
“好,老奴告退。”
门合上的一瞬间,他的眸子一暗,月婵湲,你可真是个麻烦。
前厅,月婵湲坐着等了已有两刻钟,一旁的双华早已怒不可遏,“小姐,他都让您等了这么久,还故意把您安排在前厅,摆明了就是不待见您。”
“嗯。”
月婵湲轻晃着茶杯,静看杯中绿意浮沉,丝毫不介意的样子。
“小姐,您怎么一点儿也不急呢?”
“急有何用,他就算今日不来见我,我也说不了什么。”
她一副闲适的模样,倒看的双华替她鸣不平,简直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不过主子都这样说了,她也只好陪着等下去。
又是一刻过去,要见的人终于来了。
君璟踏进前厅,只是站着,并没有多聊的意思,目光沉静地看着端坐的玉人。
“忙完了?”
月婵湲不慌不忙地起身,朝他福了福。
“什么事,说吧。”
他虽这般怠慢她,月婵湲也只是一笑而过,“你每天忙着,定是不知时日,如今离婚期只有半个月了······”
“月小姐每天都算着日子过吗?”
似是听不出他话里的嘲讽之意,月婵湲缓缓开口,“婵湲只想告诉你,爹很重视这件事,若是准备不过来,婵湲便过来帮你。”
听她拿出月叙压自己,君璟勾唇笑道,“那月小姐可真是费心了,不过经商一事,月小姐能帮到忙的地方,似乎没有啊。”
双华听他说自家小姐没用,气更是不打一出来,刚想还口,却听月婵湲温柔地说,“君公子见笑了,虽是不能帮公子处理事,可论及相夫教子,公子也是比不过婵湲。”
“哦,是吗?”
相夫教子,这么早就打算起来了吗?君璟丝毫不掩饰眼里的讽刺,“若是无事,便恭送月小姐了。”
“本来想多说一事的,不过君公子都赶我走了,那我便当不知晓此事罢。”
她款款走向门口,一边和双华说道,“那些个妄论缃帙公子的伶人,待会拿钱封住她们的口。”
“是,小姐。”
“慢着!”
“君公子还有何事?”
月婵湲回身,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君璟轻眯起眼,问道,“你不是想说吗?洗耳恭听。”
“呵呵,最近听的看的太多,节骨眼儿上倒是忘了,公子且容我想想。”
君璟轻扫过她,不明白她打的什么算盘,顾自往高位坐了去,月婵湲也跟着坐下。
······
夏末的雨说来就来,白天还是个艳阳天,到了下午,天空已是乌云遍布。偶尔响起一道雷,来得人猝不及防。
一出了府,缃帙就往郊外的宅子去。
路过那片树林,许是要下雨的缘故,更是见不着行人的踪迹。缃帙按着脑海中的方向而去,快步走着。过了会儿,她脚步一顿,感受着鞋子踏在满地的枯叶上,吱吱嘎嘎地响着。
······
“这茶,等了太久,已有些凉了。”
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茶盖,君璟使了个眼色,旁边立即有婢女过来换茶。
轻啜了一口,唇齿间立时茶香满溢。君璟见她慢慢悠悠,口气冷淡,“茶也用过了,月小姐莫非还没想起?”
又是一道惊雷,声音让人振聋发聩,月婵湲看了看窗外阴沉沉的天,心中盘算着时间,轻笑着说,“君公子一提醒,婵湲倒是想起了。不过,公子似乎对那位缃帙公子很在意啊。”
“不是告诉过你么。”
君璟冷言,很是不愿与她相处。不过自那日撤回暗卫后,缃帙外出做了什么他都不知晓,是以方才听她所说很是担心,难道有什么不好的事?
想到那日亲密依偎的令人,月婵湲端着茶杯的手一紧,敛下目光,她细声道,“那日中午,我本是去天香酒楼一坐,谁成想看见了公子的‘挚友’从花满楼出来,当时我只道是看错了,毕竟谁会白日还去那种地方······”
说到此,她顿住,状似无意扫过君璟的神色,接着说,“可下楼之时经过花满楼,却听几个伶人说,”
“月小姐不必拐弯抹角,但说无妨。”
君璟直直看着她,似要在她脸上看出破绽,这时月婵湲却道,“这雨倒是来得快。”
她突然岔开话题,君璟望向窗外,天很暗,已是有淅淅沥沥的雨落了下来,远处乌云遍及,黑压压的一片,莫名地,让人心觉压抑。不知缃帙是否在院中,有没有淋雨。想到此,他只想去找她。
“······那些人说,今日清早来了个客人,那客人生得仪表非凡,怎料一来就要找小倌儿——”
“说完了吗。”
“君公子?”
月婵湲不解地看向他,君璟开口,“说完便走吧。”
见他开门见山,月婵湲也不再兜兜转转,她笑问,“怎么,即使他出去花天酒地,你也不在意么?”
“月婵湲,不要得寸进尺。”
“你说你把他放在心上,但事实呢,他心中可曾有你?若不是我告诉你,你还要被他骗多久?”
“与你无关。”
她注视着他,眼里都是心疼,为什么他宁愿对一个男子如此上心,都不愿看看陪在他身边的自己?
“君璟,我希望你记住,你要娶的人是我,而不是一个来历不明的男子。”
“出去。”
他的声音冰到了极致,月婵湲直直起身,依旧是风华万千的样子,只是眼里的泪光似是在为他而可惜。
君璟,你可知,此刻若是我出了这道门,他,也回不来了。
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望着外面的君璟,月婵湲转身,优雅地出了门。
下人们都默默退下了,只余君璟一人独坐高位上。
月婵湲只道那人是龙阳之癖,只有他知道,她是个女子。
当时缃帙与他酌酒话心意,她说的每一句、每一个字他都记得。要他相信缃帙去烟花之地真的是为了······
“君烨。”
“公子。”
话一落,一个黑衣男子便闪身进来。
“缃帙呢?”
“您不是不让我们守着吗?不过我方才倒是看见她出去了。”
“出去了?”
君璟腾地起身,“下着雨,她能去哪儿······”
他的眉间都是担忧,转而走向外边,“找她。”
“公子,这么大的雨,属下去找便是。”
······这雨倒是来的快······
月婵湲的话犹言在耳,君璟想起今日她不慌不忙的言行,眸子一紧,心中生出一个很不好的想法。
“公子!”
还没反应过来,君璟已不在眼前,君烨隐隐察觉什么,立马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