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来了又走,缃帙险些开口叫住他。
这是他大婚后的第一次见面,他们却又这样分开了。就像两条相交的直线,仅是碰过一面后又渐行渐远。
不过,即使他在她面前,又有什么可说的呢?现在他们无非只是认识的人罢了。顶多跟他说一声新婚祝福。
想到这里,她的头低下去,有些事,早已注定好了不是吗?
“你怎么了,不开心?”
奕珩回头看她失魂落魄,不知道的还以为和爱人分别了。
缃帙敛下眼中的神伤,说道,“只是累了。”
“那便回去,走,我领你喝几杯。”
说着,他将手搭在她肩头上,乐呵呵地就走了。
缃帙搞不懂这个阴晴不定的人,前一刻在大殿醉酒装疯,现在又神清气爽的样子。
头顶响起破空之声,许是今日庆祝的原因,此刻有烟花在皇宫上空绽开,缃帙抬头看时,整个夜空都亮了个透彻。
星火点点,映照在悠长的宫墙上,四周顿时亮开。
于是她的眼里也多了些彩色,这才将眸子里的清寂带走。
上一次看烟火,还是君璟在旁边的时候,果然,物是人非事事休。
奕珩偏过头看她,她的双眼含了万千流萤,流光溢彩,美好却掩藏不了深处的脆弱。他们,原来真的······
巷子的那头,一个身影隐在暗处,注视着前方。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就站在这儿,只是那两人背影依偎,对视的样子,如天作之合。
蓦地,他扶额,为什么一不停地想她,头就会痛?
之前也找过大夫看,可也看不出个所以然。难道,只是巧合?
两人的身影走远了,他这才转身离开。只不过心中的疑惑也越多。
方才,她看着他的神情,分明是写满了担忧和寂寥······
“怎么,烟火都没看过?你也太井底之蛙了吧。”
他的声音带着嘲笑,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样是为了让她从悲伤中抽离出来。
缃帙没有理他,他却喋喋不休,“没关系,你跟了本殿,本殿定会将这世上,所有美好、珍贵的东西都送到你面前。不过你可别多想,你只是跟着本殿沾个光而已。”
“不需要。”
“呵,你这小太监不要得寸进尺。天下有多少人想得本殿垂怜,都——”
“他们避你都来不及。”
缃帙回望着他,明白他的用意,她很感激。
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自己是女子呢?相信今日在殿上,他也看出了自己的小心思了吧,不过却不说破。
奕珩忽然笑开,头一回见他如此明媚的笑容,缃帙怔然。
虽然平时装的高深莫测。可他笑起来时,身上所有的阴郁之色都不再。
“今日本殿心情好,容你放肆一回。”
“那既然殿下都如此深明大义了,能否再答应奴才一个‘小小的’要求。”
“哦?”奕珩故作思量,“放你出宫便算了。”
缃帙撇嘴,就知道这人不靠谱,“奴才就只是想出宫看看好友,殿下可否给奴才一天的时间?”
她伸出一根手指比划着,奕珩却拧起眉头。
难道,这个也不行?
“看在你态度不错的份上,以后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你就无需奴才奴才的说了。”
“嗯?”
缃帙没料到他居然说起这个。
“不过,有旁人的时候,特别是遇到父皇,你一定得打起精神。”
他早就想说这个了,在外人看起来,他是个喜怒无常的人,所以那些人平常都规规矩矩的,不敢逾越。可眼前这个人,那么恭敬地对他反而让他觉得别扭。
“······是。”
“怎么,不愿意?”
“不是,只是那一天的事?”
他抱着手,佯装难办,“你的权限可是够多了,这样下去,我这个二皇子的名声往哪儿放。”
听出他的意思,缃帙无奈,“你开个价。”
奕珩这才露出笑容,不过怎么看都像只狡猾的狐狸,“脑子还挺灵光。这样吧,本殿也不是什么爱刁难人的人,等你回来,务必要竭心尽力地伺候,本殿说一你不能说二,本殿让你往西你不得往东。总而言之,就是好好跟在本殿身边。”
缃帙沉默,算了,跟这种自以为是的人还是不要计较太多的好。
毕竟好不容易给自己谋了个福利!
“好。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随你的便,你想哪天都行。”
“明天。”
“明天?”
奕珩忍不住想起离开的君璟,“先告诉我,你去看谁。他叫什么名字,住哪儿。”
“为什么!”
她感觉自己一点个人的隐私都没了!
看她气鼓鼓的样子,奕珩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还别说,跟嫩豆腐一样。
“本殿自是考虑到你的安全,你可是本殿的‘贴身’内侍。”
再一个,他没说的是,怕她想不开做些傻事。
“······”她怎么觉得他是怕她走了就再也不回来呢?
“陵章,应该在‘花满楼’”
他的神情一变,“花满楼?”
正在考虑让不让她去,缃帙开口,“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叹了口气,海口已经夸下,怎么也得完完整整,“明日去,明日回。”
“嗯。”
这倒答应得爽快!奕珩观察着她,也不像骗他的样子。
两人说着说着,竟是走到了重明殿。缃帙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打老远,高德胜就看见了俩人,他立刻出来迎接,“哎哟,殿下,您回来了!”
“边儿去。”
“好嘞!”
他又顺势往缃帙抱去,奕珩立即出手拉过她。
收回张开的手,高德胜脸上挂着尴尬。
奕珩走到院中,头也不回地说,“酒,就改天喝吧。本殿困了。”
他也困了么?方才还表现得兴致勃勃。
缃帙摇了摇头,顾自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留下某人在原地顾影自怜,嘿,想他如此个大善人,今日却不待人召见!
回了宫里,奕珩摒退了宫人。
空荡荡的殿里,他独自站在窗边,望向偏殿的方向。
秋叶寒凉,院里的叶子也随风飘零。如此一番零落的景象,让人心生惆怅。不过此刻的他并不寂寥。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他嘴角淡淡的笑意却别样温暖。
······
第二天一大早,缃帙就收拾好了,她依旧穿了宦官服,身上背了个包袱,那里面装着换的衣服。
一开门,就看见高德胜往这边来。
“德胜公公?”
“喏,殿下让我把这个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