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宫殿里,燃着冉冉檀香。宫女太监们有的端着熬好的药,有的端了面盆换水,还有的不停传达着消息。
每个人都有忙不完的活,就数一人最为空闲。她站在床榻前,柳眉紧紧皱在一起。
注视着躺在床上的男子,不放过他每一刻的状态。
他星眸紧闭,睡梦中,许是遇到了忧心事,眉头从未松开过。
在他的梦里,一女子活在虚白的雾里,她行动自如,每当自己想要穿过那层迷雾看清她时,总是被无形的力量阻碍。
不能自已的感觉令人无奈,他一次次看着她出现,然后又消失在自己身边。想抓住她,哪怕只是一片衣袂,却总是失之交臂。
她,长得真像那个女人……
“……珩哥哥?珩哥哥,你醒了!”
浮盈见他弯曲了手指,就像要抓住什么一般。伸手握住他的,她脸上欣喜难掩。
“快,拿帕子来!”
一旁有宫人递来手帕,浮盈小心翼翼地为他拭去额头的汗。
“……别……走。”
别走。
昏迷中,他呓语不清。浮盈牢牢握着他的手,轻声道,“珩哥哥,浮盈就在这儿,在你身边。”
“我知道,是你……缃……”
此刻,不用猜,也知道他口中说的是谁。浮盈的面色一下子有些阴郁,为什么还惦念着他?
“奴才参见皇上!”
“奴婢参见皇上!”
那些宫人见了来人,立马拜下。听到这声,浮盈立刻松开手,刚回身,只见奕羽直直朝里间走来。
“浮盈,他怎么样了?”
“叔父,珩哥哥他还不见醒。”
“好端端的,怎会发生这种事?珩儿受伤,君尚书也下落不明。以前秋猎时,最不用担心的便是他。今年,却……”
奕羽在床边坐下,一双龙睛总是饱含威严,在此时只盛满了担忧,那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担心。
“若不是那……”
“不是什么?”
“没,没什么。”
奕羽知道她话里有话,不禁严肃了些,“浮盈,但说无妨。”
她扯着衣袖,面上还带着些许纠结。奕羽再次出声,“如今他躺在这里,什么也不能做。为了弄清真相,岚儿也在为他奔波。若是我什么都做不了,内心岂能安然?”
“……叔父,并非浮盈不愿告知,只是此事涉及珩哥哥的私事,浮盈不敢妄言。”
“如今朕给你这个权限,说。”
见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浮盈状似无奈,轻声道,“其实,珩哥哥不是捕猎时受伤……”
“此话何意?”
“是,是珩哥哥的近身内侍……那段路本就危险,我过去的时候,当时他在我身后推了一把。珩哥哥若不是为了救我,也不会失足掉下山崖……”
“什么!”
他腾地起身,眉毛皱成川字,怒不可遏。那些宫人都纷纷跪下,唯恐威压波及自身。龙颜大怒,也不过如此!
“叔父息怒,想那内侍定是自知罪大滔天,才悄悄溜走,此时许是自寻了短见也未可知。”
浮盈暗自观察着他的神色,接着说,“都怪浮盈,若是浮盈招人喜欢些,也不至于发生这种事。”
“当时苏明跟朕说起时,朕还不以为意,现在想来,是朕害了珩儿……若是他昨日没那么幸运,朕当以何脸面面对……”
“如今只有等珩哥哥醒来,才是最重要的事。浮盈定会在重明殿好好照料珩哥哥的。”
“朕,唉,也罢,还是你最让人省心。”
奕羽语气沉重,“替朕,照顾好他……”
“叔父放心。”
短暂的,他来过,又走了。
这时,宫人们才敢站起来。房里又恢复了忙碌的状态。
浮盈坐下来,目光温柔。珩哥哥,这下,再也不会有人打扰我和你了……
几声布谷啼叫着,划破了山涧的宁静。
崖下的世界,青草悠悠,流水潺潺。虽是秋天,但这里的野花都还开得正怒。两边的树木繁郁,郁郁葱葱。中间有一水潭,几只草蛙在潭边跳来跳去,呱呱作响。一切和谐又美好,乍一看去,宛若一个世外桃源。
水池边,隐隐有两个不属于这里的物体,细看才发现是两个人。
此时清晨,草叶上还残留着几滴露水,晶莹剔透,分外可怜。
更深露重后,清早有些些微的寒凉。不禁让人被寒意侵染。
缃帙悠悠转醒,睁开眼的一瞬间,刺目的光亮让她想遮住眼睛,抬手的时候一股撕裂的疼痛传来,她忍不住吸了口气。
恢复意识后,她的脑海里闪过之前的画面。先是坠崖,他们掉入了潭中。不幸的是,马儿身上伤口太多,已经死了。
刺骨的寒凉侵入肌肤,她拼着最后一口气将君璟带上岸后,就陷入了昏迷。
如今再看天色,难道他们已经在崖下待了一天?
吃力地坐起身,君璟在一旁,依旧闭着眼,没有转醒的迹象。
他的衣衫早已打湿,一侧隐约有斑驳的红色印迹。他穿的衣服是浅蓝色,所以两者相撞显得格外突兀。
“君璟?”
喊了一声,没有答应,她的视线落到他发紫的薄唇上,想到之前他挡下的毒箭,缃帙心中的害怕油然而生。
如果那支箭真的淬了毒,那么在这寒冷又漫长的一夜后,他的身体只怕早已被重创。
怎么说,他也是为了救自己变成这样的,此时她的脑子里,没有感情的牵绊,只有愧疚和担心。
“君璟?醒醒,醒醒!”
由于起身的动作太大,痛意一时传来,缃帙不小心倒了下去。
即便如此,君璟还是沉睡着,她头一回看到他的脸色这般苍白。
以前,他总是浅笑宴宴,什么时候都温柔着一双眼。曾经的温存历历在目,如今眼前人毫无血色,甚至昏迷不醒。她尘封的心似乎撕出了道口子,因为他而淌着血。
探了探他的鼻息,又去听他的心跳,把脉的时候,他的脉息微弱,近乎没有!
缃帙想寻找出路,以找到人求助。可此处便是崖底,不要说人,就是路也没见到一条,唯一的生路就是陡峭的崖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