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的时候,月府几间屋内还亮着。
“夫人?”
“我娘……”
“老夫人刚刚睡下了,夫人不必担心。”
说话的是依云,她自跟了月婵湲,因办事妥帖,颇得她的信任。这次去高庙祈福,月婵湲也带了她去。
听到母亲歇下,月婵湲才放下心。她看了眼合上的房门,嘱咐道,“母亲最近睡得浅,如今刚回来,又发生这种事,我担心她,你便替我多照顾着。眼下,我还要去处理那件事。”
“有双华和我在,夫人不必担忧。”
依云福身,送走了她。
走后的月婵湲来到亮着的那间屋,她脸上变得凝重起来。
小厮刚要出声,她一个手势摒退了他。进到房中,月修早已在等她了。
“爹。”
“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月婵湲走近书桌,秀眉一蹙,“好端端的,为何会失踪?还有,爹为何一直阻拦我回来?”
月修什么没说,只是叹了口气,这让心存疑惑的她更是如坠云中,不明不白。
“爹!事到如今,你倒是说句话啊。”
“爹教过你,什么时候都不得乱了分寸,你现在与那些市井妇人何异?”
“分寸?”
她听了忽地一笑,反问道,“如今杳无音信的是我的夫君,爹让女儿如何端庄自持!”
月修闭目轻叹,“此事,唉。前日秋猎,他自然受邀去了猎场。当日风云忽变,下起大雨。考虑到恶劣的天气,极容易发生意外,皇上便叫了一众大内侍卫,欲唤回进入猎场的人。可……”
“什么?”
“多数人算是有惊无险,都回来了。可君璟和二殿下,还有那浮盈郡主,是一直没有讯息。更多的侍卫去搜救了,险险找到了昏迷的二殿下,和一直守在他身边的郡主。但,君璟……”
一听此话,月婵湲的心都凉了半截。琅山之大,山林险峻,两日都未找到他,难道真的!
“那为何不派更多的人找?”
“怎么没有?皇上的大内侍卫可都出动了,月府和君府的人能去的都去了,除了空谷荒山,哪还有他的踪迹啊!”
月修说到这里,眉头一直不曾舒展。君璟可是他家的女婿,不管从何层面来说,这都是一个损失啊!
“明明当时就发生了这种事,爹为何执意不说?若不是那日我下山采买东西,听路人言,怎知家中已出如此变故!”
她神情一变,双手拍在桌上,正视着他,“一会儿是娘虚弱了急需调养,一会儿是回程的马车坏了。若非爹一而再、再而三地拖住我,我早就回京,随他一同进了场去!届时怎会发生这种事?爹,你究竟,意欲何为啊?”
十几年来,月婵湲还是头一次,用这种态度跟他说话。她的身上全然无半分典雅,锋芒毕露,一览无遗。
月修自知此次是惹恼了她,可眼看十五将近,他怎会让她回来?君璟可是种了灵蛊,就在今日,必会毒发!
上回他们大婚之夜,若不是她被迷晕带回,不知道当晚会有什么后果。可是现在,她必当有所防备。
换做平常,他自是不会过问他们俩之间,可要是十五一到,就别怪他这个做父亲的管控了!
“我是有心不让你回来,可爹也是为你着想啊。明知十五到了,他便会失去理智,我又怎能让你近他的身?”
月婵湲的恼化为一身叹,灵蛊,呵……
“说到底,爹是怪我用了你的蛊。”
“你这是什么胡话?爹何曾怪过你。”
见她不再质疑自己,月修的脸色也缓和了许多,“明日,我再派些人去寻他。”
月婵湲听了不为所动,她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老爷!”
一小厮匆忙而入,一声通报也没有,月修脸一冷,“何事惊慌?”
“姑,姑爷就快找到了!”
“什么?”
“你说什么!”
月婵湲一时惊喜交加,追问道,“他在哪?果真找到了吗!”
“回老爷,小姐,去搜救的人在一片树林里发现了凌乱的足迹,便在那一片展开搜查。不过马蹄消失在一处悬崖边,他们正打算明日天亮……”
后面的话月婵湲再也没听进去,听得悬崖二字时,心,如坠冰窖。
……
缃帙好不容易将君璟带入山洞,他又像前两日一样,闭眼躺着,毫无生息。
默默守在一旁,她抱膝坐着,就那样注视着他。
为什么又晕倒了,是药无用?还是受了凉?
“君璟,你这个狗男人,看着挺自立的,却总是让我费好一番功夫!
明明再无牵连,却总是阴差阳错地碰到一起。还非要逞能来救我,现在好了,把自己也搭进来了吧!
你说掉哪儿不好,偏生掉到了悬崖下面!如今上不去,也出不了。哎呀!我怎么又过上了封闭且自闭的生活?”
说到此,缃帙不禁捶胸顿足,“你不是挺能耐的吗?居然捞了个一品大员来做,可为何都没人来救你?只有我跟你做伴——呸呸,我才不与你一起!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又翻脸不认人?”
他虽然沉睡着,可还是接受到了缃帙的一枚白眼。
“现在好了,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出也出不去,唉……嗯,其实你长得还挺,咳咳,真丑!”
唔,好吵。是谁在他耳边呶呶不休?似乎说他长得丑?
缃帙忽然来了乐趣,手在他脸上比划来比划去,“你看你这眉毛,眉若刀裁,睫毛也这么长,眼睛也挺大的,有时候看着你,仅仅是看着,似乎就能把人的魂儿吸了去……鼻子么很挺。嘴巴!竟然这般粉嫩,长得还白,一个男人生得跟小白脸似的,这是为什么呢?”
又是谁竟往他脸上招呼?痒痒的。
一手掐了掐自己的脸,她总结道,“不过,自然没我的好看啦!毕竟,我可是英姿飒爽,才思敏捷,不论男女装束,皆可迷倒万千男男女女!”
“呵。”
嗯?这一声笑,若不是她听错,带着几分熟悉。
缃帙从幻想中抽离出来,只见他两眼睁着,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