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里,京城郊外却没有因为天黑而冷清。
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众人举着火把往林中追去,嘴里还吆喝着贼人别跑。
这可把前面的陵章累坏了,看了眼身后不依不饶的众人,他抹了把虚汗。乖乖,君府上的人是吃干饭长大的吗?都到城外了,还追!
要是此番回去了,他定要好好找奕珩那小子理论理论,苦差累差全交给他一个人干了,他小子倒好,和缃帙碰头!
心里复杂的想法有很多,脚下仍然马不停蹄地跑着,想着从某个地方甩下他们。
“就在那前面,可别让他给跑了!”
这是场拉锯赛,渐渐地,陵章由于体力不支,速度不自觉慢了下来。那群人离他是越来越近!
“哎呦喂!”
“什么声音!”
“好像是,君侍卫?”
那些人停下脚步,纷纷朝身后看去,果不其然,君烨正满脸痛苦地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似是被什么攻击了。
他们忙举着火把过去,其中有明事理的还不忘吩咐一句,“你们继续追,我去看君侍卫!”
话音未落,一个石子砸在了他身上,随后响起君烨骂骂咧咧的声音,“还追呢!我这儿都被他的同伙伏击了,都给我回来,还追!”
“君侍卫,这您又是怎么回事儿?”
那些人一听君烨这样说,都停下了脚步。毕竟在君府,除了公子和张叔,便是君侍卫的话最管用了!
见他们听话地回来,君烨慢慢打着太极,“我这不是怕你们无功而返吗,就跟上来了,刚想跟你们碰头,就有一支毒箭朝我射来。我才明白,那家伙有同伙呢!”
说着,他还小心地往前看了看,直到确定那片黑暗里没有陵章的影子,他才松了口气。
“毒箭?在哪儿呢。”
那个领头的往周围一看,除了树桩便是朽木,哪有半分箭矢的影子?他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君烨不禁狠狠拍了他一下,“还毒箭?人家傻啊,不把犯罪工具带走,还让你找着啊!快快,赶紧扶我起来回府。万一那贼人的同伙见我们不在,再去掳走了夫人呢!”
“君侍卫说得在理,我们这就回去!”
“这就对了嘛,遇事多动动脑子!”
众人在树林里忙活一阵,最终被半路杀出的君烨叫走了。陵章这才险险脱了身。
······
与此同时,皇宫里,重明殿一片灯火通明。
厅上众人皆跪着,半口气不敢喘。
奕羽就在高位上坐着,紧绷着脸,明显是动怒了。
今夜他本是想来看看奕珩,想着关他这么久了,这边也一直没传出什么动静,以为是听话了,没再折腾。
结果摆在眼前的,便是他早已逃出宫这一事实!
“叔父,您消消气儿。”
说话的是浮盈,她本来跟着奕羽来看望他,怎料会变成现在这样。不用想,都知道珩哥哥接下来面对的会是什么。
“消气?你叫朕如何能消气。”
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下面的高德胜下意识抖了抖身子。
要知道,自己可是殿下出走的第一目击人兼帮凶,现在事情败露了,他这身老骨头怕是只能折翼在此夜了!
“哼,不错,不错!”
这隐忍的声音听在耳里,直叫人肝肠寸断,从头麻到脚。场上除了浮盈站着,其余人都只觉大祸临头。
“好一个二殿啊,竟敢公然挑衅朕的威严!”奕羽扫了眼一干宫人,视线最后落到那个身子快要伏到地上的人,“高德胜。”
“奴,奴,奴才在······”
他就知道,自己逃不掉这多舛的命运!被点名的他不得不上前,只觉得死神就在自己身边,随时会一把扼住自己命运的咽喉!
“他什么时候出去的。”
“回,回皇上,殿下,殿下两天前——”
“嗯?”
“五天!五天前······”
“你们倒是瞒得够久啊。”
他的声音不怒自威,高德胜心中一咯噔,困难地咽下口水,“奴才,奴才错了,求皇上责罚。”
“朕知道这是他的主意,给你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皇上明鉴!”
后面的贺楠和治跃对视一眼,难道德胜公公这么快就放弃了阵线?
“说吧,他去哪儿了。”
“皇上,奴才,奴才不知啊。”
“笑话,珩哥哥一向什么事都说与你听,此次出宫真的没告诉你?”
浮盈紧紧盯着他,并不相信他不知道。
高德胜感觉到奕羽的视线若有若无在自己身上,立即表忠心,“皇上!如您所说,奴才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以下瞒上啊。这,殿下去哪儿了,是真没告诉奴才!”
“哦?不敢,可这五天了,你的口风不是挺紧的么。”
现在看来,或许皇上龙颜大怒,直接赏他几十板子都算好的了,这样阴晴不定可让他这心肝儿,无处安放啊!
“奴才以自个儿身家性命发誓,殿下是真没说!不仅如此,当时殿下走得匆忙,衣物、银票都没拿,或许,再过两天,殿下就自己回来了呢?”
“没有拿衣服和银子,这倒像是他会干出的事。”
奕羽微眯着眼,自有考量。
浮盈见他如此,直觉他一个下人也不敢包庇这些事,“叔父,兹事体大,此事还是不要外传的好。不若,让浮盈去找珩哥哥吧?”
“你呀,什么时候都为他考虑着。唉,朕独两子,也只有他这么让人头疼。”
其实一开始,他就知道奕珩不会听话地闭门思过,如今真出了幺蛾子,说到底,也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没尽好责。思虑片刻,他叹道,“也罢,你跟他也好说话些,找他的事就交到你身上了。”
“谢叔父成全!早知如此,我这些日子多来看看,兴许也不会有这样的事。”
“你从小乖巧,倒是让人省心,可珩儿不知啊。”想到逝去的兄弟,他看着浮盈也多了些愁绪。这孩子,不幸哪!
“你们都起来吧,各人去慎刑司领二十板子。高德胜——”
“奴才在!”
听这口气,没个五十板子他是下不来了。只怕这一去就再也不能见殿下最后一面啊!
心里早已做好了准备,紧接着奕羽发话了,“你去净身房待着,他没回来,你就一直别回来。”
奕羽走了,下人们个个愁眉苦脸地,也都散去了。
高德胜杵在原地,还有些发懵,直到背上被人一拍,“公公,可喜可贺啊!你这也算逃过了一劫!”
“是啊公公,净身房可好着呢!”
“去去!小王八羔子,那净身房是人待的地方啊?”
高德胜拍开贺楠的手,老脸皱得跟苦瓜似的。
贺楠丧气一叹,“走吧治跃,咱还得领板子去!唉,殿下这个负心汉,当初离开的时候,还说荣辱与共,唉······”
“是啊,男人的话果然不能信。不过还好,”
治跃忽地拉过两人,悄悄说,“还好公公没说出来殿下的去向,不然呐,看方才浮盈郡主那样,指不定找到小箱子给生脱活剥了!”
“小点儿声!还怕事儿不够啊!若是皇上知道了,我们这三条命迟早交代了!”
高德胜一个作势要抽治跃嘴巴子,被他躲开了,“赶紧领板子去,别跟我瞎折腾!”
“哼,看来公公想去净身房已经迫不及待了!”
“哈哈哈,是啊,我们还是别打扰他了!”
两人大笑着走了,留下高德胜无可奈何且无能为力。知足吧,好歹能把命留下!
“殿下啊,您可长点儿心吧,别到时候人没追着,被抓回来逼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