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这种熟悉的感觉。
两人四目相对,对方的倒影在眼中是那般清晰。
他的眼眸本应是温柔而多情的,每每一看,便会让她失了分寸。可现在除了清冷,什么都不剩。
晚风拂过他的发丝,丝丝缕缕与她的缠绕。曾经耳鬓厮磨间,感受到的皆是缠绵爱意,她多想他还能再那样看自己一眼,即使只是站着,什么也不做,只是用那样宠溺的目光,她也很满足了。
偌大的林间,两人紧贴着身子,相望不得语。
“你这样,有失体面。”
良久,他清淡的声音传出,缃帙恍然回神,松开了搭在他腰上的双手。
“说罢,你想弄清楚什么。”
“怎么,你就这么怕我‘纠缠’你啊?”
见他一副要划清关系的样子,她莫名有些生气。
君璟垂着目光,低声道,“你只管开门见山。”
“那好,我问你,你可真是如他们所说,从未把我放在心上?”
她探寻的视线灼灼,君璟的眼里带着疑惑,为何,她总是一再认定自己于她有情呢?
“可是曾经,我做过什么让你误会的事?”
“你……”
“若真是如此,不妨说出来,我为你解惑。”
“呵,笑话。你当这是你的买卖?只要提出来就可以立马解决吗?”
缃帙十分不懂他的想法,情这个字,真的能一两句便可讲清楚吗?
“那我能回答你什么。”
他忽地侧首看着她,眸子里满是认真。她一时说不上来。
“……就算,你不承认之前。难道,连那一晚的事,你也不愿承认吗……明明你,心动了……”
说完,她快速低下头,带着几分少女的娇羞。
君璟的眼里划过诧异,她如何得知自己,心思动摇了?即使只是短短一瞬,可却如流火般在他心里留下烙印。
“你没有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缃帙见长时间他都没有动静,心想着或许是他害羞了不敢开口。
看吧,这就是自以为是的某人,摆出一副生人不近的模样,到头来还不是被她拆穿了!
这样想着,她的身子也放松了不少,“依我说,你其实没有骗我,你只是,不好开口。是吗?”
她猛地抬头,是久违的笑靥。她的笑,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带着满满的幸福。
不过——
“你?”
眼前的人眉头紧锁,眼里满是痛苦,他的身子也不可抑制的颤抖着。突发的状况让她一时愣住。
“君璟?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抚上他因疼痛而泛红的面庞,一时间,手下的温度就像火焰般炙热。
她这才发觉,这症状和上次在崖下一模一样!
难道,他的体内,真的有什么奇怪的病症?
来不及多想,缃帙扶着他,试图唤起他的注意,“君璟,你现在怎么样?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荒郊野外,人迹罕至,更别提什么医馆。缃帙开始后悔为什么要跑这么远了。
他身上灼人的温度隔着层层衣衫都能感觉到,本想带他回去,可他意识涣散,身子拖重,这样的情况下,连用轻功都成问题。
“君璟,你坚持一下,我带你回去!”
……
“将军,君夫人也跟上来了。”
正在全速前进中,一个侍卫突然上前来报,弗冉不免皱眉,“她一个女子,再担心也该在府里等着啊。跟来做什么?”
“可需要属下——”
“不用,任她跟着吧,反正君尚书也在前面。”
“是。”
“将军,探子来报,他们在树林里!”
“走,跟上!”
弗冉一挥手,所有人都朝着前方行进。
……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总是这样?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他的身子一阵滚烫一阵冰冷,意识涣散,毫不怀疑,若是有人贩子来,他也会傻傻地跟人家走。
缃帙扶着他缓缓移动着,往来时路赶去。希望能在他情况更严重前,将他送回去!
就这样,林中一娇弱的女子,扶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男子,艰难前进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忽地腿一软,直直跪了下去。
“君璟!”
若不是她拉着,他整个人便摔地上去了。
“怎么办,为什么会这样啊……”
此时的缃帙,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那边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想来是他们跟上来了。
她看了看怀里昏迷的君璟,一时间有些犹豫。
……
“将军,敢问——”
弗冉一个噤声,止住了月婵湲欲出口的话。他指了指前面,沉声道,“就在前面。”
月婵湲往前一看,远处那个树下的人,似乎是君璟。
她正想过去,却被他拿剑拦住。
“你这是何意?”
“放心吧,就让君尚书在那儿待一会,并不会有什么。反而那死刑犯,这次定要让他插翅难逃!”
月婵湲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恍惚间有什么咕叽咕叽的声音响起,在这静悄悄的林子格外引人注意。
“这是?”
“不过是我随身佩戴的铃铛,将军有何大惊小怪。”
月婵湲敛下眸中的复杂,暗自捂住衣袍。
弗冉将信将疑,又将注意力放回了那边。
“奇怪,他竟然不走……”
眼看缃帙扶着他渐渐过来了,弗冉打了手势,身后的侍卫纷纷散开,隐藏在树后。
“原来你,这么重啊……真是看不出来。”
缃帙一直扶着他,再到后来他陷入昏迷,整个人的重量都落在她身上,别看他弱不禁风,实则还是有些分量的!
不过那些人,不是一心要来抓她吗?怎么这个时候反而按兵不动了?再不来,她骨头快散架了!
抬头一望,天空之上,那一轮月亮正圆,十一月十五,她的生辰,亦是君璟的……
有生之年,竟然被追杀被通缉,可笑的是,还是在自己生辰这一天。若是待会把他交给他们,可以脱身,那便最好不过。
其实要论逃脱,方才就是最好的机会,可一看见他这样,想走的念头,就一点也没有了。
“咕叽……咕叽……唧唧……”
衣袍内的动静愈来愈大,难道是因为他就在附近的原因?
月婵湲紧张地看了看四周,还好他们都专心盯着前面,没怎么注意自己。
“……呼,你也太重了,早知道,我就自己跑路了。那些人再不现身,我可真走了……”
走到一半,她忽然停了下来。
林子里的弗冉也跟着警惕起来,手一直放在剑鞘上,屏息静气,不敢妄动。一时间,连穿梭的风都凝结了。
缃帙算着时机,现在他们离得很近,君璟若真是交到他们手里,也比自己慢慢扶回去强。当然,她的小命也自然要紧。
“君璟,今日我便只能先保命了。这样的话,日后也有机会再见你,如果真的被抓了,估计你想见我都不知道去哪儿找我了……”
她侧首贴在他耳边,极其小声的说,生怕被人听了去。断去心中不舍,将他缓缓放到地上,见他稳稳靠在树桩上,缃帙快速从袖中摸出了准备好的那包粉末——
“死犯欲逃!给本将军捉住他!”
这声还未落,眼前忽地一圈浓浓的烟弥漫开来。弗冉的心中一跳,脸上划过绝望,今日该不会让他逃了吧!
顷刻间,所有埋伏林中的侍卫倾巢而出。
“都给我上!势要抓住他!”
弗冉自是首当其冲,这个人,终于有机会抓到他,他可不能让他就这么消失了!
正当他们不确定迷雾中情况的时候,里面却传来一声惊呼——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