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中后,南卿立马关上了门窗,阻隔了外面的冷空气,才不至于那么冷。现在的他,可经不起那样的折腾,不为自己,也为身体无恙,为缃帙早些醒来。
室内因为有炭火,渐渐暖和起来。
屏风上搭了几件浅紫色的衣袍,浴桶边上还挂了一件洁白的里衣,只是大部分都被鲜血模糊掉了。
地上零落着几片染红的纱布,似是之前他胸口处的。
氤氲热气里,他正在浴桶中坐着,水面漂浮着些许药材。热水漫过了他一半胸膛,之前受伤的那一部分暴露在空气中,格外引人注意。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那一片血色模糊,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每天早晨、傍晚,他都会划开伤口。取心头血,让她服下。以血养蛊,温养她的元神筋脉。
没错,血蛊。唯一能为她续命的方法······
当日,在奕羽在天牢面前,当着众人的面说几日后要问斩缃帙时,奕珩心里就有了想法。当天晚上,他去延极殿找了南卿。
聪慧如他,怎会不知奕珩前来的用意?
缃帙被打入天牢后,为了防止自己跟缃帙的身份暴露,他并没有亲自去牢里。
当时奕珩说他冷血自私,怎知他有苦难言?
他打听了缃帙的情况,在听到她失血过多,且疑似滑胎后,没有字眼能形容他内心的复杂。在奕珩来的那晚,他也证实了缃帙确实有了身孕。
不过他没有时间有过多的情绪,那个时候最重要的便是如何救她。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的震惊与痛苦,他在奕珩面前,淡然处之。
滑胎本就会元气大伤,加上君璟的致命一剑,简直快要了她的性命!而秘术血蛊,借寿续命,就成了最好的办法,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决定兵行险着,启用血蛊。
奕珩是下定了心要救她的,他看得出来。
用他人的性命保全缃帙,又何乐而不为?
只是一旦奕珩成了宿主,那么就意味着他这辈子都会和缃帙绑在一起,同生同死。
在经历君璟的事情后,他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何况奕珩的心思,他岂会不知?
所以他放手一搏,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出——东西,我自是会给,人,我也一定会救。可是血蛊,需入我身······
男子阖着眼,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只有偶尔进出的气息显示着他还活着。
在那之后,他每日放血养蛊,以此来保证缃帙的性命。
从京城来此后,已经有数十天了,这十天里缃帙一直是老样子。
她的脉象和气息都说明她的身体早已恢复,可是却迟迟未曾醒来。
想来有些讽刺,果真是欠她的,日夜为她渡血疗伤,只为她身子无恙在梦里与那个男人一起。这便是一手带出的爱徒,不过早在他让她随君璟出岛时,一切便已经注定了不是吗?
从那时开始,她便再不受自己控制。
天知道今日那天君璟来的时候,他有多想杀了他!
那个伪君子,竟然······
在看到缃帙昏迷不醒、执着于梦境的时候,他自私地帮她决定了,那便是让君璟答应,永不再与她相见。
如此一来,缃帙醒来的那日,也会是她重生的时刻。
而以后,她的生命里只有自己,跟在神仙岛一样,只有他······
想到这里,他低低一笑,也不知是在笑未来可期,还是笑那个人再也不会出现在缃帙面前。
不过是细微的动作,却牵连了胸口的伤处。
月光之下,那里的伤口牵动着,泛出了些许血珠。南卿睁开眼,看着水中模糊的倒影,笑容渐渐湮没,有风起,波动了水中倒影,映照出的侧脸鬼魅非常。
······
第二天,太阳跃出了地平线,晴空万里,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天气!
奕珩在床边守了一夜,洒入的阳光照在他脸上,感知到灼热,他慢慢转醒。
缃帙还是如往常一般静静躺着,他算是习惯了这种与她相处的模式,探了探她的额头,已经不像之前那般烫了,看来已经逐渐在好转了。
一起身感觉天旋地转,奕珩顿了半晌,等着眼前恢复了清明才敢站直。
乖乖,她的高烧日渐好转。自己倒是染了风寒。若不是坏了一半的门,他也不会吹了一夜的冷风。
“云缃帙,为你我受冷风吹啊!”
这一天天的,碰都没碰一下,本殿英明神武的身份啊,多么绚烂的一朵花,就这样插在了你身上。想起罪魁祸首,奕珩脑中灵光一闪,好像,君烨还被他关在隔壁屋!
刚出了房间,就碰上了前来放血的南卿,见他神色慌张,南卿疑惑,“缃帙怎么了?”
“缃帙没事,他有事。”
奕珩快步走到隔壁屋的房门前,打开了铜锁,推开门两人都傻眼儿了。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只见君烨凄凉地坐在小板凳上,手脚都被捆绑住,嘴巴里也塞了麻布。头发凌乱、眼睛乌青,似乎一夜未睡。
当然,他们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太过残忍,绑成这样谁睡得着!
“他说什么?”
“好像是,喂,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那我们还是走吧。”
“我正有此意。”
眼见两人携手并肩,就要双双把家还,君烨更是激动,含糊不清地喊道,“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又说什么?”
“快走,赶紧走,让我一个人!”
奕珩当起了南卿的同声传译,君烨一听,两眼一翻,差点儿没背过去。他发誓,奕珩这厮绝对是在报复自己!
“算了,给他解开吧,看他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南卿一脸惋惜,要不是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君烨绝对会被他的‘良善’所蒙骗。
“你确定?昨晚的冷风都白吹了?”
“放了吧,别耽误我做正事。”
“好,听你的。”
奕珩看了看南卿,唇角一弯,用意在脸上写得一清二楚!
片刻之后,但见庭院里孤零零一人,独坐小板凳。北风那个吹,吹得他的小脸那叫一个憔悴。而执行者奕珩正坐在庭前的廊上,一边咬着苹果,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他。